说罢,便带着君佑姬,气冲冲地走了。
她走后,那位跟班儿轻声道:“殿下?您刚刚……”
他家殿下武功高强,没理由被个小姑娘吓成那样的。
呼莫邪轻笑着捻了捻一缕棕色胡须,“很有趣的中原女人,不是吗?她长得很漂亮,安南国,还不曾有那样漂亮的姑娘呢。”
鳐鳐离开重华阁,才看见花思慕静立在水畔,似是正在等她。
君佑姬望了眼这两人,极有眼色地先行离去。
夜色茫茫。
初冬的风从水面吹来,十分寒凉。
花思慕上前,伸手替鳐鳐把额前一缕碎发捋到耳后,轻声道:“刚刚,为何偏要自己出头?”
向来顽劣的眉眼,于这无边宫灯的火光里,添了些黯然。
他亦是久经情场的人,知晓姑娘家拒绝一个男人的好意,意味着什么。
他褪下大氅,轻轻给鳐鳐披上,携着她一道往雍华宫而去,“我听闻,很多姑娘无论有多么欢喜她的未婚夫,在临近成亲时,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不情愿的心态。鳐鳐此时,大约也是如此吧?”
鳐鳐愣了愣,略带诧异地望向他。
花思慕注意到她的目光,心中不觉越发酸楚。
他就知晓,定是魏化雨的到来,令鳐鳐察觉到她对他的喜欢,其实并没有多么深。
他垂眸,眼底有复杂的光一闪而过。
再开口时,嗓音仍旧平静,“我与鳐鳐一道长大,我知晓这世上,在没有旁的人,比我更适合你。你的不乐意,不过是暂时的。等魏化雨走后,我想,你会愿意嫁给我的。”
鳐鳐莲步微顿。
她望向少年的背影,琥珀色瞳眸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思慕哥哥他……
知晓她对魏化雨的心思?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莫名的,一股愧疚感从少女心中油然而生。
她咬了咬唇瓣,只觉自己真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竟然在与思慕哥哥有婚约关系的前提下,还对魏化雨动了心……
而她这份愧疚,皆被花思慕收在眼底。
他不动声色地上前,轻握住少女的手,牵着她穿过深深长长的宫巷,“鳐鳐,你在镐京城长大,这里有你所有的朋友与亲人。与我成亲,乃是你最正确的选择。因为你仍旧活在熟悉的国度里,周围仍旧是你熟悉的那些人。而若是远嫁,鳐鳐,在那个陌生的地方,你能快乐吗?如今的魏北豪门世家纵横,它已不是你幼时熟悉的魏北了。”
不得不说,这番说辞非常有说服力。
连鳐鳐都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
她亦不过只有一个余生,怎么敢全部赌在魏化雨身上呢?
为了那点儿虚无缥缈的爱恋,远渡狭海嫁去魏北,其无法估量的后果,果真是她能承担得起的吗?
更何况,魏化雨他,分明已有了未婚妻。
宫巷走到了尽头。
雍华宫的朱红宫门大开着,檐下的宫灯,隐约映照出飘飞的细雪。
两人在檐下站定,花思慕捧起鳐鳐的双手,护在掌心细细轻揉,“你记着,无论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我都愿意包容你。”
饱含深意的话,令鳐鳐再度望向他。
少年双眼低垂,因此看不清他眼睛里的情绪。
她慢慢收回手。
望了眼今冬的第一场雪,小姑娘沉默片刻,再三犹豫后,仍旧无法启齿。
那种事情,叫她如何与她的未婚夫说?
她伸手接住落雪,声音很轻:“如你所猜测的那般,也如程酥酥在外宣扬的那般,我的清白,的确没了。思慕哥哥,这样的我,实在没有脸面再嫁给你。我大约配不上你。”
花思慕轻笑,伸手弹了下她的鼻尖,“傻姑娘,我亦不是什么干净玩意儿,何必同我提什么清白不清白的?我在乎的,不过是你这个人罢了。”
他守着她,看着她从小粉团子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岂会因为清白,就不愿意娶她了呢?
他不曾觉得无法接受。
相反,他只是更加怜惜她。
细雪伶仃,在呼啸而来的北风中,逐渐化作漫天鹅毛。
花思慕抱了抱鳐鳐,捧住她的脸,语带认真:“记住,爱情里,永远不要用配不上做借口,来拒绝一个人。爱情只有合不合适,没有配不配得上。”
他亲了亲鳐鳐的额头,就潇洒利落地转身离去。
鳐鳐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宫灯雪影中,抬手摸了下被亲的额头,第一次,不曾生出厌烦的情绪来。
其实,嫁给花思慕,也并非是一个糟糕的选择呢。
她想着,唇角不自觉流露出带有暖意的弧度。
宫灯照不到的黑暗处,一道修长身影临风而立。
他穿了斗篷,兜帽遮住了他的面庞,只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下颌与唇瓣。
那唇瓣勾起一个冷讽的弧度。
须臾,他从怀中摸出个面具,缓缓戴在了脸上。
……
鳐鳐回到寝宫,阿蝉早就带着其他小宫女备好了沐身的热水。
她没让宫女在殿中伺候,独自泡进浴桶,边拿湿帕擦拭脖颈,脑海中边回荡着花思慕的话。
那些话,莫名的温暖。
殿中点着明亮的琉璃灯,小姑娘垂眸轻笑,却不防瞧见屏风边,出现了一双云纹锦靴。
抬眸的刹那,殿中灯火尽灭。
她只能隐约看见一个轮廓正在逼近。
轮廓渐渐明显,可以清晰看见,来人的面庞上,戴着一张阎罗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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