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念语瞥了眼棋盘上的活局。
他漠然合上书卷,“在你眼中,一切都是用利益来衡量的吗?若有朝一日,其他人想从你那儿得到鳐鳐,是不是只要所出价码足够,你也会轻易而举把我的妹妹,卖给那人?”
“大舅哥真爱说笑……”
“我仅有鳐鳐一个妹子,这五年虽是同她争吵度过,可血浓于水,她在我眼中,胜过我的生命。”
魏化雨挑了挑眉,转动眼眸看向君念语。
此时天光初现,雕窗外朝霞映雪。
十四五岁的少年,在这个初冬的黎明,正襟端坐在小佛桌旁,眼下是一宿未眠的青黑,眼眶则微微发红。
在这个寻常的黎明里,魏化雨忽然窥见了这位年轻的大周皇帝,对他妹妹的真情实感流露。
再如何嫌弃,再如何怒其不争,追究起来,却也终究是血浓于水的关系啊!
他敛了眉眼,勾唇一笑。
天光破晓,薄金色的霞光从琉璃瓦檐折射,温柔落于他的瞳孔里。
他望向一侧侍立的小太监,“去,把我从魏北带来的烈酒拿来。”
小太监愣了愣,下意识望向君念语,见他并不反对,于是颠颠儿地去魏化雨所居宫殿拿酒。
他很快捧来一只深青陶瓮。
魏化雨解开封泥,浓烈的酒香,霎时弥散在乾和宫寝殿。
他拿过两只天青色瓷碟满上,“魏北最烈的酒,一盏可醉风月,一坛可醒余生。然无以下酒,唯有在下真心一颗。”
说着,随手摘下腰间佩刀,对着掌心轻割了下。
鲜血渗出,被他尽数滴落在酒碟之中。
原本醇厚剔透的酒酿,霎时晕染开血红。
他微笑端起其中一碟酒,满不在乎地饮下肚。
君念语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在他喝完酒后,才慢慢端起自己面前那盏,同样一饮而尽。
这些年他饱读各国志,知晓魏北那边有饮酒为誓的风俗。
即把自己的血液滴落在酒水里,以此发下的誓言,必定会一生遵守,否则,就会受到神灵最残酷的惩罚。
魏北那边信仰神灵,以此发下的誓言,比中原这边的死誓更具约束力,魏人是绝不会违背的。
他饮尽酒,抬眸看向对面。
千言万语,皆都化在了那坛酒中。
这是男人之间的交流方式,
沉默,
却有效。
……
这一天,魏化雨和君念语生生把那坛酒分食了个干净。
酒太烈,饶是两人酒量再好,也免不了酩酊大醉。
魏化雨在第二天晌午才醒,揉着宿醉胀痛的脑袋,唤来锦鱼、锦瞳替他梳洗更衣。
双胞侍女一前一后地侍奉着。
锦鱼把净面的湿帕挂好,回头笑道:“镐京城那位花公子,昨儿遣了人进宫,给圣上送了帖子来。只是圣上尚还醉着,因此不曾读过。”
说话间,锦瞳已经给魏化雨扎紧腰带。
她抬头娇笑,“奴婢把帖子读给圣上听?”
“好。”少年声线低哑,在圆桌旁坐了,边用早膳边听着锦瞳读帖子。
那帖子,竟是花思慕邀请他今夜前往凉州词听曲儿的。
锦鱼活泼,免不了多嘴,笑道:“这位花公子还真有闲情逸致,未婚妻都被咱们圣上抢走了,却还有心思邀请圣上听曲儿……奴婢若是他,早就羞愤得一头撞死了。”
锦瞳刮了下她的鼻尖,温温柔柔地把热羊奶端上桌,一双杏眼含情凝睇地望向魏化雨,“主子,大周公主身份尊贵,她若嫁与您,必定是皇后位份。可,宋姑娘那边……”
少年侧脸坚毅冷漠。
他用完早膳,端起羊奶一饮而尽。
未曾理会侍女的话,他起身,面无表情地提刀出了寝殿。
锦鱼好奇地走到窗畔,看着他在宫苑中练刀,不觉挑了挑眉,“姐姐,你说说看,这大周公主与宋姑娘,究竟谁会当皇后呢?”
锦瞳也在看魏化雨。
那双水蒙蒙的杏眼中,爱意缱绻。
锦鱼回过头,见自家姐姐如此表情,忍不住轻笑着打趣:“姐姐容貌美艳、气度非凡,若能有个好出身,说不准也能当个贵妃什么的呢!”
“就你嘴贫!”
……
入夜后,魏化雨果真应约去了凉州词。
一踏进这座金碧辉煌宛若天宫的楼阁,便有侍女过来,恭敬道:“给魏国皇帝请安!花公子交代,您若过来,让奴婢领您去枫叶画舫。”
枫叶画舫,正是当初魏化雨买下鳐鳐后,寻欢作乐的那座船。
魏化雨轻笑,“那便劳烦姐姐领路了。”
他生得英俊,眉目间又有中原的少年不曾有的深邃,笑起来时眉眼弯起,宛若大漠明月,令那侍女霎时红了脸。
侍女领着他来到枫叶画舫,便乖觉退下。
魏化雨抖了抖锦袍,慢条斯理地踏上画舫楼阁。
推开雕门,寝屋中遍生暖香。
花思慕瘫坐在靠窗的位置,身侧摆着许多空酒坛,下颌出胡茬凌乱,竟比前两天憔悴许多。
魏化雨踏进门槛,弯腰拾起一只酒坛掂量,“怎么,花兄请我前来,莫非是要与我喝酒?倒是难得。”
花思慕抬眸。
血丝遍布的眼眸,无端令人生畏。
不过刹那,他骤然朝魏化雨掠了过来!
拳风赫赫,朝魏化雨面庞揍去,“那夜凉州词被拍卖的女子,正是鳐鳐吧?!你早就认出了她,所以才一心要买下她!”
魏化雨出掌格挡,笑容散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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