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苍华主持军务的将军府位于内城南侧,路径之上满是城中百姓的哭喊之声,更有不少伤残士卒们止不住的惨呼嚎叫,袁承志看在眼中心中也是一痛,终于是跟着年轻兵卒行至一处高墙大院之前。
步入门第之中,不想其中没有将军府该有的气象森严,院落之中多有小孩妇孺。
见袁承志脸上有疑惑之色,带路的年轻兵卒言道:“袁将军有所不知,自潼关被困以来,城中多有朝廷军队的细作为乱,更有亡命之徒借机妄为,是以邓将军便将将军府之中院落移为城中妇孺孩童的避难之所。”,说着便又道一声:“这边请,府中正堂也早为老弱病残的休憩之地,府中议事之地,也改在邓将军的书房之中。”
袁承志也曾听说起过邓苍华之名,其人治军严谨非常,为人却是又不争锋芒。据说邓苍华其人先学儒从文,最后又是弃文从武,征战之中左眼为流矢所伤。虽剩一目可能征惯战非常,寻常兵卒和邓苍华对目而视心中便有畏惧,只觉宛如虎目视人,最后邓苍华便有了‘虎目苍华,万里奔腾’之别号。
步入书房之中,袁承志借着虚晃的灯影,便见有一人头戴虎首鎏金盔,身上也是革甲戎装,此人坐在一张案几之前,心知知此人必是邓苍华,而带路的兵卒俯身便要叩拜,只见邓苍华将一挥手,将传令兵卒的身形扶起,随即邓苍华一摆手,说道:“危城将倾之时,虚套的礼数都可面了,外城的百姓、兵卒迁入内城之时进行的如何了?”
年轻的兵卒道:“再有半刻时间便可全数入城,只是囤积在外城之中粮草却只能运回小半。”
邓苍华长叹一声道:“若不弃外城,只怕也难持久。待众人迁入之后,仅仅护卫内城,或许还可在多坚持几天。城中仍有不少奸细隐匿,你再带三百闯军去城内巡查,发现是细作,只要有证据,无论是谁都格杀勿论。”
年轻兵卒道了一声是,然后转身朝书房之外走去,又听邓苍华嘱咐一声道:“彦升,千万小心行事。”,那年轻兵卒也没有回身,临步出书房门口之时才道:“孙儿明白。”
袁承志这时才晓得,原来为自己领路的年轻兵卒竟是邓苍华的孙儿。
待听不到邓彦升的脚步声之后, 邓苍华将头上所戴着的虎首鎏金盔缓缓脱下。
袁承志便看到老将军盔下的满头白发,但见邓苍华将虎首鎏金盔举至胸前,方出言道:“此虎首鎏金盔乃是闯王赠送于我之物,我邓苍华本已老迈不堪,此刻临危受命,虽有誓死之心,可着实已没有力挽狂澜之能,有所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说,可壮士白首已暮年,真的是为之奈何!”
因邓苍华书房之中的烛火忽明忽暗,老将军所戴虎首鎏金盔也是半遮面颊,袁承志方才未能看清楚邓苍华的面目,只见手持虎盔之人是一头的白发,许久不曾脱下头上虎盔,被压迫的白发也是纠结成团,一张脸虽是孔武黝黑,而在鬓角处也是有着老人们才有的细密皱纹。
将虎首鎏金盔举着旁边的烛火靠近一些,邓苍华瞧着手里的虎盔,低声道:“你看着虎首鎏金盔,从远处看仍是鎏金光鲜,可靠近灯火之后,你瞧这虎纹之中也是渐渐生出许多的锈迹。”左眼之上带着黑色的眼罩,剩下的独目之中自有慑人光彩。
老将军将手中虎盔放到案几之上,然后才抬头看着眼前的袁承志。
能有‘虎目苍华,万里奔腾’之称,不单是指邓苍华目中精光湛然,实则也是有赞其人明见谋略能意在千里之远。只此一目之视,袁承志也是周身真息一振,显然邓苍华不只是个年过六旬的名将,也是个内家修为已深的武者。
邓苍华出声道:“此时凶险万分,只怕用一句九死一生也不为过,想要救潼关,只能兵行险着。”
袁承志心头也是猛烈一震,此事潼关之外围城敌军有五万之数,潼关城中满打满算也就剩下万人的战力,但以邓苍华的身份地位,此时如此一说,袁承志心中有不能不信,立时出声问道:“莫非将军你真有什么良策,若是如此袁承志愿效死命。”
邓苍华的独眼微微一缩,道:“危城如此困境,城中已无多少可战之力,我那里又来的良策。只是你若是能闯过城外敌军营地,直奔西安,请闯王发大军来亲自救援,而不要和王枫赵永烈等人的军马继续纠缠。”
“承志,你看,城外周遇吉大军云集,又有红夷大炮助阵,潼关本来就是我们从孙传庭手中打下来不久,城郭都还没有完全修缮好,现在被红夷大炮轰击,塌陷是自然的。内城的好处就是红夷大炮轰击不到,我们可以凭借死战来守。”
“所谓背水一战,城内的人没有退路,我想,守七日或许可以。所以你出去了,一定要在七日内把援军带来,不然,潼关丢,西安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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