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口骂了一句,陈惇才道:“如果赵文华以严党功臣自居,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再设法以计间之,让他失去严嵩、严世蕃的欢心,再要搬弄他,就容易多了。”
“此司徒王允所以谋董卓、吕布也,”胡宗宪大喜:“计将安出?”
“这事儿要缓缓图谋,”陈惇陷入思索中,道:“急不得,让我想想……王允能离间董卓吕布,因为这俩人都是贪花好色之徒,赵文华女色上一般,唯爱钱财,他是见钱走不动路,严世蕃是收钱不问来历,那就只能用钱来试了。”
陈惇心中自有盘算,却问胡宗宪道:“听说徐文长已经成了你的入幕之宾?”
唐顺之一口酒喷了出来,胡宗宪摇头好笑道:“话不能乱说,什么叫入幕之宾?”
“我又没说你俩分桃断袖,”陈惇忍俊不禁道:“我是说他出入你的幕府为宾客,掌文书典籍,运筹帷幄。”
徐渭已经果然下定决心放弃科举,被胡宗宪招揽为宾客,两人一见如故,徐渭的才华得到了胡宗宪的重视,将之视为左右手。徐渭以角巾布衣出入胡宗宪幕府,长揖纵谈。胡宗宪如果有事要询问他,哪怕是夜深了,也为他开戟门以待。
“文长先生不仅才高,而且知兵,”胡宗宪赞道:“善于谋划,料敌如神。”
看到文长能施展所学,一展抱负,不再是青藤屋里醉生梦死的酒鬼,陈惇十分高兴。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跟徐渭喝喝酒,就被嘉靖帝召回北京去了。
接到诏书的陈惇那叫一个郁闷,说好的两月假期呢,这还没过完一半呢。他原本还打算跟陆近真出去旅游度蜜月呢,结果全泡了汤了。
没想到传旨的行人还恭喜他,说他是今科进士中唯一一个以修撰兼任司直郎的人,所谓的司直郎,就是在内阁伺候大学士们,端茶倒水跑腿打杂的,算是秘书兼助理了。当然其实大学士们也是皇帝的秘书兼助理,不过人家前途多广大,而陈惇这个司直郎如果说好处,也就是能天天和阁臣们打交道,和皇帝见面,但坏处也在这里,要是有人看他不顺眼,那是很容易被穿小鞋的。
既然接到诏书,陈惇不敢迟疑,立刻动身,他先快马加鞭北上,陆近真带着家眷再走水路,等他到京城的时候,刑部大牢刚刚传出一个消息,李默死了。
据说是自杀,是刑部命家人探监的时候,李默讨要了毒药然后一饮而尽。
但这个说法根本经不起推敲,李默的儿子难道不知道父亲讨要毒药是做什么吗?
等他见到陆炳,就见陆炳病倒在床,已经两天不出视事了。
原本陈惇还在猜测是谁害死了李默,等看到陆炳满脸灰败他就顿悟了,如果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严嵩害死了李默,陆炳都敢闹到御前,为他的老师讨回公道。如今他却只能缩在家里,痛怒焦急、愧悔缠身却无可奈何,那就说明害死李默的不是别人,而是皇帝了。
京师一场倒春寒降临,风云变幻间,严党回天有力,李党自救无能,只能任由重获圣宠的严嵩重掌大权。
李默虽死,京察还未结束,嘉靖帝依首辅严嵩之意,命大学士李本暂管吏部事。于是,李本奏承严嵩的指意,大肆清洗李党,南京吏部尚书杨行中、南京礼部尚书葛守礼、南京刑部尚书陶尚德、户部右侍郎艾希淳、刑部右侍郎郑大同、工部左侍郎郭鋆等十五人,或被罢官闲住,或被勒令致仕,或被调外使用。
李本又将三十八名科道官尽行罢免。被留用的御史,各杖四十。
一时间,京城人心惶惶,百官人人自危,严党自然是春风得意气焰嚣张,其中又以赵文华为最。虽然严世蕃认为他没有什么功劳,毕竟扳倒李默的奏疏根本不是赵文华写的,只是借了他的名字罢了。但严嵩却依然以赵文华为头功,把他送回了江南继续捞钱去了。
陈惇的官员生涯正式开始了,只不过他没经历一个上岗培训,有些事情还稀里糊涂地,比如他以为他的六品官服是朝廷发的,结果发现人家只是告诉你朝服的款式、规格,然后你自己找裁缝去做,朝廷才不付这多余的服装费呢。
万幸京中的老仆已经都给他打点妥当了,才不至于有什么仪容仪表上的失礼。
陈惇穿着自己新做的青袍鹭鸶官服,补子是一只长腿的白鹭,颇有几分悠游之态,完全不像第一天上班的陈惇,那忙得叫一个手忙脚乱。
因为他在大内办公,所以要有宫禁的腰牌,从吏部出来,将腰牌小心挂在腰上,然后跟着领路的日值官员去文渊阁——
后世的文渊阁是清朝的乾隆皇帝仿照浙江天一阁修建的藏书之地,与现在的文渊阁大大不同。
这座文渊阁不是位于文华殿后,而是在三大殿东庑之南,为屋凡若干楹,高亢明爽,清严邃密,阁子里最显眼的就是正厅的孔圣暨四配像,开户于南,以为阁臣办事之所。后面还有好几座阁楼,乃是保存书籍档案的地方。阁前不远有东西两排平房,是为书记人员抄缮文件的办公室。
在承载藏书、编书功能并用作“天子讲读之所”的同时,文渊阁还是阁臣入直办事之所,并随着本朝政治的发展,逐渐演变成为事实上的政治重地。“入阁为辅”,这个“阁”,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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