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过来一想,他对徐阶,还有一点历史的影子在,但徐阶对他,却拿捏不稳。因为他陈惇是前无古人的六魁首,能力、品行和嘉靖帝的青睐,一个不缺,所缺的只有资历罢了,而这恰恰是徐阶暂时无法给与,而严嵩却能轻而易举给予的。
那么徐阶对他是什么想法,自然是心存疑虑,未肯全抛一片心了。这在现在看上去无关紧要,但等到将来徐阶登顶首辅,那就至关重要了。
陈惇脑子里飞速旋转,知道自己果然大意了,他暗暗盘算这一次的拜谒,一定要获取徐阶的信任。
丙辰科的一众庶吉士们来到徐阶府邸。比起陈惇曾经去过的严嵩府邸,陆炳府邸,甚至赵文华的府邸,徐阶的府邸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不过等他被门房引进宅院之中,才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徐阶的府邸虽然朴素,但里头有宛如江南名园的林园设计,郁郁葱葱的树木花草,显得徐府很是悠闲宁静。
“这林园的设计,必然出自大家。”陈惇驻足观赏了一会风景,称赞道。
“说起来还真有渊源,”徐阶的长子徐璠降阶相迎,道:“这园子布局出自苏州谢公之手,谢公还有一名作苏州宽园,正是状元郎外公吴翁所居的园子。”
陈惇恍然道:“怪不得看着亲切,有此渊源,亲上加亲。”
别人不知道设计园林的花费,陈惇是知道的。碰上一个会设计的人,就算是简单的太湖石,都能堆出一个奇景来。所以徐府这个园林的原料大工看上去简简单单,但实则藏地太多。陈惇但看徐府的一切低调而不奢华,再对比赵文华那个傻不愣登的家伙,恨不能向全天下告知自己膀大腰圆,被落职为民还真是自取其辱。
其他庶吉士们见到堂堂次辅所居如此,不由得肃然起敬,但陈惇可是打苏州来的,遍览三吴之地,哪里不知道徐家的底细?
坐着船上吴淞江,行不过百里就是松江府,松江府最大的仕宦人家就是徐阁老家。若说姑苏陆以兴盛昌闻名,太仓王以制茶闻名,那么位于松江府的徐家,最为人所知的就是包揽着松江的三分之一的棉布产业,以及松江府几近一半的良田。
松江的妇女善织布,这不是偶然现象——元朝时候,松江出身的黄道婆从黎族那里学来了先进的纺织技术,回了家乡之后毫无保留地教授给了家乡人。所以松江棉纺织业发展至千余家,所出的织物行销远近,这个地方很快成为全国的棉织业中心。
而且,棉布还不像丝绸,丝绸以出口外国获利,而棉布在国内就十分畅销,根本不用出口,每年都有全国各地的富商巨贾操重资而来市者,白银动以数万计,多或数十万计,而松江棉纺织业主要为农家兼营,从事纺织的主要是妇女。农闲所出布匹日以万计,以织助耕,快的时候一天一夜就能织出一匹棉布来。
徐家干的是什么,他们一边接受土地投献,一边把数以万亩的土地进行划分,保留上好的水田,然后将次一等的水田改稻为桑,建成桑园数百顷,专门做苏州丝绸的生丝蚕茧供应。而剩下的大笔大笔的棉田,他们也要想方设法的强占,佃户白日给他们耕种,而佃户的婆娘们晚上给他们纺织棉布,人身所属全都绑在土地上,逃也逃不开。
徐家但做这个棉布纺织,已经是松江首富了,何况徐家还控制相当比例的丝绸原材料,其家之富,不知道超出赵文华多少,但人家闷声发大财,半句话都不说,而赵文华口袋里有点钱了,恨不能叫所有人都听见他银子的声音……果然人家说能听得见响的钱,都不是什么大钱。
徐阁老今日褪下官服,穿着居家的便服,言笑晏晏,仿佛一位富家翁,不由自主便拉近了和学生们的距离,让每个学子都感觉如沐春风。
而让陈惇心中惊奇的是,除了诸如诸大绶吴兑孙鑨孙铤这样的科第名臣,徐阶对三甲的学生,也了如指掌,而且不以他们名次低而有半分薄待。
“你是陈应诏,如今在翰林院待诏,果然人如其名,”徐阶指着一名其貌不扬的进士,笑眯眯道:“我记得还有一个叫郭谏臣的,现在在都察院观政呢,将来可不就是名震中外的谏臣?”
吴兑善谑,当即道:“还有一个叫吴朝仪的,按师相的说法,应该在礼部主持大朝仪,那么那个叫刘养相的,最有出息,在内阁养着当宰相呢!”
众人哈哈大笑,徐阶也笑不可遏,虚点了他一下:“胡说,吴朝仪和刘养相都在刑部观政呢。”
徐阶笑过了方道:“你们平日里各有职守,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闲暇时候来看看我,我很高兴,不过梦龙啊——”
徐阶对着陈惇道:“他们平时见不到我,你在内阁天天见我,怎么还登门来拜谒?”
陈惇心道这一下还真能看出来,原来徐阁老的心里,把自己和其他人还真有了区分。
他当即一本正经道:“平常在内阁见着师相,那是下级对上级,居官不敢言私,唯恐以私情妨碍公事。如今登邸拜谒,是学生拜见老师,自然要一叙师生之情。”
见陈惇说的诚恳,又能在他的脸上瞧出不似作伪的孺慕之情,徐阶心中舒坦了一些,面上微笑道:“你呀,对着我还这么客气,什么公什么私,在我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学生。”
很快徐
喜欢明朝当官那些年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