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校尉猛地拔刀,森然望向身侧。
雨帘之中。
素衣垂袖,须发皆白。
往日那佝偻的身躯此刻直起,低垂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一张刻满岁月沧桑的脸孔。
三尺之内,滴雨不敢落。
抬步,落脚。
虽然依旧不高。
但是此刻他的身影却如万仞山峦般厚重。
似一把终褪去锈迹的宝刀。
在这雨夜,森寒彻骨。
正拼命拖拽秦隐的毕方啪嗒一声摔进泥水中,惊恐的昂首巷道尽头。
秦隐,只感觉听到那声叹息似乎就在耳畔。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
白色的雨幕悬于夜空,弥散成雾,人影分立,似定格雕像。
“此乃城防重地,来者何人!!”
校尉再度怒喝一声,灵力奔涌全身。
身后十名着甲铁卫更是同时抽刀。
前行之路,封堵。
哗啦……
巷道两侧,近百名铁甲兵卒,此刻同时踏出檐下。
“老夫,孙吾刀……来此取块木头。”
似邻家老者,似临街商贩,温醇厚重,又平淡如家长里短。
众铁卫视线里的那道人影,终于开口。
但是,脚步却从未停下。
不紧不慢。
佝偻的身躯,一步迈出,路便缩短一丈。
“这里没有木头!老头子,再进一步,就是你葬身之时!”
校尉的声音带着金铁之音,双手握刀,一步踏出。
然而老者的目光却从未落到这群铁甲城卫之上,他的目光平静而悠远,落到巷道中央,落在那名雨夜里依然不肯亡去、奋力爬行的少年身上。
“找死!鱼梁铁卫——杀!”
校尉悍然踏步,长刀举起,刀锋冷冽。
身后甲卫前进如墙。
雨落。
一滴雨夹杂在水幕里从老者眼前划过。
滚圆如玉珠。
时间寂静。
孙吾刀此刻那矍铄的目光终于落到这滴雨珠上。
指间微拢。
抬手,轻轻一弹。
嗡……
天地寂静。
一滴雨,扩散成雾时,会有多少威力?
当静止的时间终于再度缓慢继续时。
指尖弹出的雨滴,崩灭成一片茫茫白雾,似滔滔大江,又似苍茫海域,奔涌间云起又覆灭。
水雾拂过人群,带起一片殷红沼沼。
鱼梁铁卫,披甲带刀十一人,姿势定格于原地。
举刀相向。
血肉分离。
冲刷成骨,纹理毕露。
宛如十一具完美的骨雕,栩栩如生。
素衣白须,不徐不疾,在这十一具骨雕中负手而过。
雨淅沥的下着。
整条巷道内,死一般的寂静。
铁卫百名,却再无人敢动。
连逃跑的勇气在这一刻都随着那腾起的血雾水幕消失的一干二净。
孙吾刀从始至终都未看兵卒一眼。
落步,站定,垂目,古井无波。
“老秦家的小子。”
苍老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戏谑。
“孙木匠……”
最后的力气,让秦隐抬头,对视上那矍铄的目光。
同样的面孔,气势却截然如天地鸿沟。
往日的孙木匠,原来叫孙吾刀。
原来是这样一个弹手间……可滴雨噬灭的绝世强者。
“老夫问你,你可惧死。”孙吾刀的声音无悲无喜,面上依然是那平静的表情,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在这巷道内响起。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最后一丝血色涌上少年脸颊,秦隐面色狰狞。
“你可后悔?”
“我后悔、没能宰了他!!”秦隐眼中密布血丝,如一头疯虎。抠地五指,已然透出森森白骨。
“那你……可畏疼?那种足以痛到你灵魂和骨髓,永不磨灭的疼。”
“哈哈哈哈!!”
垂死少年,在这寂雨夜笑得如风中残烛,火苗爆响却随时可能熄灭,“我秦隐连死都不怕,你竟然说我会怕疼?!!”
时间停寂一刹那。
孙吾刀终于俯首,正式看向少年,声音淡淡响起:
“那我给你一次机会能够重来,你愿否?”
笑声停止,秦隐冷目看着这陌生老木匠,生机流逝,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的声音却依然铿锵如铁,“条件。你、要什么。”
“你有什么?”孙吾刀望着秦隐。
……
我有什么?
……
体内的最后生机开始流走。
眼前老木匠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模糊。
内心的桀骜与不屈却在这最后一刻因为这句话而激荡奔腾。
秦隐抬起头,用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掷出那句话。
那句本似风中残烛,却又如烈日朝阳,足以镌刻星辰、永世不灭的话语。
“我秦隐这辈子,有的只是一双永不颤抖的手……和一颗……永不畏惧的心!”
脸上的狂绝傲然定格。
秦隐直直看着孙吾刀,昂至最高的身躯终于僵住。
生机流散,少年昂起的躯体颓然摔下。
那双苍老的眼睛俯视下方,浑浊的瞳孔深处宛如一柄利刃划破黑暗,绽放出诸天星辰般的耀眼光辉。
“够了。”
仅仅两个字。
秦隐没有看到。
从这两个字如鸣雷般绽放时。
芙蓉巷,百丈长,所有倾泻而下的雨珠,同时定格。
秦隐的身躯在即将摔到地面时,诡异悬停。
乳白灵力浮现如海。
氤氲之气蒸腾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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