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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又灵最终还是没能下车。
火车站毕竟不是他家开的。
“阿灵,平江那边也是你的家,你还有三个家人,不要担心……”
“……”
耳边是黎淑兰轻声细语的絮叨,江又灵像在听,又像什么也没听,他始终侧着头看窗外,面上表情淡淡的,一派漠然。
事实上,江又灵是不耐烦。
能够使江又灵催生出这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情绪。
也能知道,黎淑兰能说到什么程度。
这位女士已经轻声细语的陈述了半个多小时了。
像对待什么重要客户一般,客气的从各种角度纠缠一个话题,有理有据,有头没尾。
简直像没有终结的时候。
再温声软语的啰嗦……也是啰嗦。
江又灵少见的浮躁,这样的声音和说法方式,对他而言是陌生的,是使人厌烦的。
他的耳朵启针对性隔离模式,大脑也不再接收相关信息。
江又灵的眼睛任注视着外面的田野,没有风吹,一望无际的绿。
他摸了摸心脏。
那里仍有残留的不适感。
恐慌……
在阿婆生病的那段时间,江又灵频繁的感受过这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阿婆去世之后,也再没有过。
不仅仅是恐慌,她似乎带着他大部分的情绪一起离开了。
从那以后。
江又灵对世界的触感,几乎只剩下空洞和无聊。
感情仿佛荒芜。
但是刚才离开的时候。
他又感受到了……不,不是又,那种恐慌和不适,几乎像又一次经历阿婆的离开。
就像平日习以为常的,融入习惯的东西突然失去。
一瞬间无所适从到极点。
但他甚至不知道,这样的恐慌从何而来,江又灵确信,他并不是个会为环境而伤感的人。
潜意识里。
他明了自已的情感上的寡淡。
江又灵皱了皱眉,又极快的舒展开来。
百思不得其解,那就不解了,直觉上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闭上眼睛,侧了侧身,靠在窗边开始休憩。
“等到了……呃”黎淑兰噎了一下,犹豫了再犹豫,终于不再说话了。
“瓜子花生饮料新鲜水果……”妆容精致的列车员推着小推车慢悠悠的过来:“噯,您的包,麻烦您让一让。”
她往左边看了看:“快到饭点了,您要来点儿喝的吗?”
左边乘客:“???”
“不……不要”
她往前一步,朝右边男士露出职业性甜笑:“您要来点小吃吗?”
“……”右边乘客:“你不是才来过吗?”
半个小时都来三趟了你!
列车员继续职业性的甜笑。
右边乘客:“……那,那来个饮料吧……”
列车员的笑容真实了一度,目光掠过他的头顶,迅速朝他后排的窗户边看了一眼:“唉!”
右边乘客:“???”
现在的火车没有哐啷哐啷的声音,和谐号高铁相当平稳快,江又灵慢慢的睡过去。
附近的人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前一排和黎淑兰年纪相仿的女士,从椅子缝隙里看了又看,脸庞红润的,露出姨母般的微笑。
她从椅背上伸出头来,兴冲冲的向黎淑兰搭话:“唉,这是你儿子吧,长的……真……”
她压低了声音,眉飞色舞的“真”了好几遍,偏偏想不出恰当的形容词。
“好看!”
最后只能这么说了。
黎淑兰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微笑,矜持的点了点头。
她一向带着女儿出门,还不太服习惯儿子这个称呼。
想到这里,她又忧心起家里的小女儿。
可这并不关江又灵的事,他就这么安安稳稳的,一路睡到了平江城北站。
……
“江跳跳!听说你有个乡下哥哥要来你家!”
江跳跳抬起头,她的脸圆圆的,五官扁平,眼睛小小。
她脸颊上的软肉抽了抽,朝说话的人翻了个白眼,低下头继续刷手机。
嗯?居然没掀桌子?
前后的小孩左左右右的互相对视几眼,表情逐渐变的有点儿猥琐……
咦———有情况,难不成是真的?
几个熊孩子无声的挤眉弄眼,悄悄达成共识。
江跳跳手上刷着手机,低着脑袋办晌,心情有些烦躁,于是阴测测的往外瞟了一眼。
几个男生还在打信号,没一个看到。
江跳跳脑门上有点冒青筋。
几个男生却突然起哄了:“噢——噢——乡下来的!”
挑了挑眉,小圆脸收起手机,面无表情的看着。
一般男生有点怂,声音低了一点,心虚的互相看看,终究还是要皮不要命,梗着脖子,继续有组织的,乱七八糟的起哄。
班里人有点懵。
这会儿正下课,乱七八糟的什么声音都有,突然有人异军突起,挑起话题,总归是喜闻乐见的。
于是小学生们,捉着对儿开开心心的小声八卦起来。
没人敢大声bb。
大魔王江跳跳虽然没开口,但毕竟积威已久。
然而……小学生毕竟年轻,没有意识到沉默的危险。
起哄声如同菜市场的讲价声,不可阻挠的越来越大,男生们嗷嗷的叫着,脸上像打倒了资本主义阶级敌人一般,露出了骄傲与激动的红晕。
“噢——噢————”
人民群众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乡下来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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