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了,已经跟不上如今的形势了。”柳二芒一开场,便说出了一句,谁都没有想到的话。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场面顿时就乱了。大伙儿有惊讶的,有错愕的,也有仿佛失去了最大的主心骨后,完全傻掉的。
有个早年就加入一溜鞭的汉子,一听这话眼圈立马就红了,扯着嗓子大喊:“大柜,您可不老,俺们还……”
柳二芒摆了下手,打断了他的话,提了口气说:“多的话就不说了,现在的情势刚刚小斌和小辰,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我主张饿死也不能从了小日本,大伙儿继续往关里走,重新找个地界落脚。”
这话一出,韩斌的脸色瞬间黑透,下意识的张嘴想反驳,却不敢,急忙向台子下面的几个小子打眼色。
可柳二芒做了将近十年的大柜,积攒下来的威势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既然开口了,谁敢反驳。
几个小子不管韩斌如何使眼色,愣是装着没看着。不但不敢开口,还得小心的隐藏起眼中的失望。
就在韩斌没办法,暗自咬了下牙,准备自己开口的时候,就听柳二芒继续说道:“不过啊,小斌刚刚说的也对,何去何从,事关咱们一溜鞭每个弟兄的身家前程。
我虽然是大柜,但也不能硬挡了大伙儿的道儿。”
场面陷入了极端的安静,别说其他人,就连柳二芒身边站着的几个老人儿,也都是一脸的错愕。
柳二芒给了大伙儿一点儿消化的时间,继续说:“世道已经乱了好些年了,这些年里头,乱世枭雄也好,牛鬼蛇神也罢。一茬接一茬的往外蹦。
当年大辫子一个、我一个,还有老赵、老刘,再后来是老董、老孙……哦对,还有老马!
唉~早就已经不在了,差点都给忘了。
我们几个人为了挣条活路,才折腾起了一溜鞭。
咱啊最鼎盛的时候,有将近七百个弟兄,兵强马壮,四梁八柱齐整。当时那声势,也是一时无两。
手下弟兄多了,雄心也就跟着起来了。琢磨着,是不是也能在这乱世里头,混出个名堂来。
这念头一起,咱就跟梅河口的‘一窝蜂’干了一场狠架,断断续续的打了有大半年的时间。
最后,一窝蜂让咱给灭喽,咱呢……也就只剩下三百多,不到四百的弟兄了,折损了差不多一半人马。
再后来,就被奉天的张大帅给诏安了。除去残了的、上岁数的,还有二百多人,人家给了一个营的编制。
成了奉军有粮有饷,可那不是白拿的啊,你得跟着人家打仗。几年的仗打下来,当年的老兄弟,现在还有多少?”
柳二芒略微有些模糊的视线在人群中看了半天,最后叹了口气。
稳了稳情绪,继续说:“九一八那天,咱跟在陈铁汉的屁股后头砸开了枪库,随后又冲了出来。
那时候我们几个老家伙商量了一下,觉得东北军没了老窝,铁定要完犊子了,就号召着营里的弟兄离开大队,另闯条活路。
咱们冲出了能有小四百的人,可大多数后补进来的弟兄,都觉得跟着大队人马抱成团儿,那才是正途。听了副营长的吆喝,没跟着咱们走。
最后留下来的,也就一百来号人。
这三年里头,为了能在老白山立住脚,又有四十多号弟兄埋进了土里。最后,才剩下咱们现在这些人。”
回忆了一段往事,柳二芒一脸的哀容,似乎变的更老了,连腰都微微驼了下去。
他身边儿站着的几个老人儿一言不发,随着柳二芒的话,回忆起了这些年经历的事情,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纷纷涌上了心头。
一溜鞭的旗号能在乱世中存活下来不易,包括柳二芒在内的一帮老人儿,好日子没过几天,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在为了求活而谋划着。
当年竖旗子就是为了有口饭吃,误打误撞的成立气候,一场恶仗又伤了元气。
被诏安的那几年里,打仗的时候,整天琢磨着,怎么才能少死几个人。不打仗的时候,又得天天琢磨着,怎么才能被上面少盘剥点儿补给。
留在冀东重新扎旗子,决定做的容易,可一帮外来客,想在异乡立住跟脚又谈何容易。
折腾了两年多,好容易站稳了,可舒心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呢,小日本又冒出来整事儿了。
心里的憋屈和恼火,简直无处发泄。
柳二芒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对着几十双注视着他的眼睛说:“咱一溜鞭不像别的绺子,有什么进了山门,再想出去就得三刀六洞。
讲究的是聚散全凭自愿。
后面的道儿,不管是留下来还是走,前路都看不清。所以啊,我也不想逼着大伙儿怎么样。
咱这样,以今晚九点钟为准,每个人都把自己的后路给想明白喽。愿意跟着小斌的,就跟他投日本人去。愿意继续跟着我们几个老家伙的,咱就收拾收拾家当,继续往南面走的。
不愿意投日本人,也不想继续折腾的,也行!
你只管说出来,咱们把家底儿按人头分了,你们拿着钱,找个地方支个买卖也好,买点儿地种着也罢,去过太平日子吧。
咱们啊…全凭自愿!”
最后一句话喊出口后,柳二芒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整个人瞬间佝偻了起来。
没再看大伙儿,慢慢的转过身体,迈着略带蹒跚的步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身边儿的几个老人儿,互相看了看,都没说话,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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