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役伸着颈子向大路上看,但见黑漆平头马车、缀了八宝樱珞的朱漆车一辆挨着一辆,从庄门前几乎迤逶到河岸上。
仆役不由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咽咽这几天迎客送客喊哑了的嗓子,回头对另个仆役道:“不若你在这里看着,我去门房拎壶茶来……。”
方说了这半句,背后“叮当”一响,有人爽爽朗朗道:“九夫人母家长兄来了,快去禀报。”
九夫人……母家哪有长兄?
仆役疑疑惑惑回过头来,定睛一看,但见先前看到的那辆缀着璎珞的朱漆马车已停在门外,而其后又几十辆黑漆平头马车一字排开,再又百数个着青色箭袖短衣的精壮汉子齐齐站于朱漆车旁。
好大的阵仗!
仆役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又见朱漆车上的锦帘子一动,从中下来个丰神如玉的温润郎君。
这郎君抬头向四周扫过几眼,挑了唇角道:“……还好!”
这几天来田庄的权贵多如牛毛,仆役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儿!
再偏偏这人儿顾盼之间,不仅闲适悠然,更隐隐带了种无于伦比的尊贵之气。
仆役身不由已深深躬了腰,低声道:“奴先引郎君进厅……。”
这边外院厅堂里,远山正满头大汗向九公子禀报:“依公子的吩咐,但凡来人莫管是谁,一概请去三里外的田庄歇息。”
说到这里,这汉子苦了脸看九公子:“七八十间房子都住满了,现下连柴房马棚都挤了人……公子,怎么办哪?”
自从传出去谢姜又诞了龙凤双胎,不知怎的,各边郡县府地,先前还是沾亲带故的前来探望,过了两三天便有素无来往的世家权贵前来……
好像这些人都认为,只要送了礼在庄子里站一站喝口水,便也能沾点祥瑞回去。
偏又逢着这样的喜事,不能撵不能僻……九公子揉揉眉心,淡声道:“五里外不是还有座庄子么,再来人引去那边。”
五里外?那也成!要不这边四口井光汲水也汲干了。
“是。”远山低眉顺眼应了是,应罢退后两三步,方转了身抬脚出门,眼角里瞄见门口灰色衫子一恍,有个仆役一头撞进屋内。
远山皱了眉喝道:“慌慌张张做甚,忘了规矩么?”
“……是是!”仆役忙收住脚,躬身后退,边退边道:“九夫人的兄长来了,仆欲领他去厅堂歇息,只是……现下他已去了正房。”
谢姜住在正房。
按说母家来人,必也是女眷去看,怎么……再说德淑夫人与谢怀谨在谢姜诞子时就来了,昨天上午晌才回新都。
她哪又来个母家兄长?莫不是衍地赵氏所出那个竖子?
他敢么!
九公子眼尾一挑,楚王来了罢!
这样……也好!只是这竖子来了便去内院……胆子不小!
“你下去罢。”九公子嗤的一声,手掌在桌沿上一按,起身便出了厅门。
远山眼见他脸色不大好看,仿似有点儿气极败坏,擦身而过时再听见咯咯几声,似乎在磨牙……这汉子忙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有母家长兄的名头,再加上几十车珠宝绸缎,再加上萧仪通身的气派……仆妇脑子里昏昏然然,全然忘了男客应该在外院的规矩,只恭恭敬敬引了萧仪到了正院。
宽约丈余的黑漆木门虚掩着,青石甬道两旁一边是密砸砸的竹林,一边是奇石堆叠的草坪。而隔着院墙,萧仪听见里头传来“咯咯哈哈”的嬉笑声。
笑声清脆悦耳,似乎还带着几分奶气:“大嬷大嬷,弟弟妹妹又睡了么?”
又有老妇人慈蔼欢喜的哄她:“大娘子初初生下来时,亦是吃饱了就睡,这样子长的快呀。”
“那……我先去寻大兄玩罢……。”
“嗯,夫人正在歇息,大娘子晚间再来……。”
“大嬷回去照料娘亲去罢!”
说着说着,语声便到了门口,似乎老嬷嬷将大娘子送了出来。
歇息了啊!连在院外问候一声也不能!
萧仪脚下一顿,心里有几分怅然若失。
“吱嘎”响声里,大娘子从门里挤了出来,抬眼见门前青石甬道上站了个青衣郎君,且这郎君好似又比自家阿父长的还要好看,大娘子便睁大一双杏核眼,滴滴溜溜问:“你是谁?迷路了么?”
看见她一双酷似谢姜的大眼,萧仪有一瞬间的愣怔,这个……便是先前那个龙凤胎里的一个罢!
那个小人儿小时候亦是这么粉嫩嫰娇滳滴么?
大娘子问了话,见萧仪神色似怅然似黯然,又似乎怅然黯然里还有几分心伤失落,不由同情之心大涨,待蹦蹦哒哒下了石砎,便上前扯住萧仪的衣袖,仰了小脸儿道:“迷路了也不要紧,我送你出去呀!”
边说,大娘子边拖了萧仪往甬道旁的竹林子里钻:“来……这里有近路,可以到河边儿。我与大兄经常偷跑去玩,没有人逮得到……。”
“那……小娘子可否送我回家?”
“哦!反正娘亲睡了,弟弟妹妹又不能给我玩。那……你家有酥饼么?有莲蓉糕么?”
从大娘子出门到大娘子拖了萧仪进竹林,仆妇施礼施了一半儿……
仆妇直起来腰,瞅瞅左边瞅瞅右边,迷糊了好大一会儿,罢了,反正人也送到了,还是回外院烧茶去罢。
仆妇转身回了外院。
九公子来了正院,并不见萧仪来,便不动声色去看谢姜,见她还睡着,只吩咐仆妇丫头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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