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鸮既然做的事人命生意,说到底便还是生意人。
生意人,自然要讲信用,轻易反悔不得。
便是一笔单子不划算,也只好咬着牙做下去,哪能一意不合就不干呢。
“实在不成,他们也只能双倍退还定金,将这单子拒了。当然,这情况少之又少,我也只听过一例罢了。”
“你一个人还好说,加上我这个拖累,便算不得‘实在不成’了吧?”绿衣看辛寒面色无波却不否认,撕下一块饼,继续说,“且这法子耗时太久,也不知他们折损多少人才算是‘实在不成’,你我赌不起。”
辛寒抬眼看她:“所以?”
绿衣放下手上的食物,认真盯住他:“不知从前有无成例,若两人同向黑鸮买对方的命,那黑鸮如何处置?”
辛寒说:“都杀了便是,于黑鸮不算难事。”
绿衣皱眉:“这可不划算呀。黑鸮把他们都杀了,那还向谁要酬金呢?定金也只是其中三成而已,太少了。”
辛寒大概听出了她的意思:“黑鸮不会泄露买主的身份,我现查也来不及,何况,我们尚且不能确定是否在黑鸮的单子之上,你又能买谁的命?”
“就曹司户。就你所言,他们出手果断狠厉,绝不止灭口之图,十有八九有人买了我们的命。自我们入缱州城以来,惟曹司户得罪不小,余者嫌疑皆不大。”
“买朝廷命官的命,酬金是寻常的三倍。江湖中人,杀了便杀了;官家的人,更须不留痕迹。”
绿衣看他:“那你……缺钱?”
辛寒:……
“不缺。”
他叹了口气,并指为哨,绿衣未闻哨声,一只壮硕的鸽子就以与身形不符的迅捷动作扑腾进了破纸窗,落在他面前。
辛寒拿过绿衣手上的酱肉,裹着油纸滴了两滴酱汁进早已干涸的墨砚,执起一旁毛已粘结成绺的笔随手蘸了几下,提笔时,砚台里色块浑浊的酱墨里还飘着几缕笔毛,他视而不见,径直在从椅边垂落的破帐缎子上撕下一小条,落笔挥毫。
绿衣下意识接过他递还的那一小块酱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这一番行云流水的动作。
她不好上前细看他写了什么,但远瞟一眼,秃笔所经之处,鸾漂凤泊,字迹端是清隽。
“……若我吃的是熏肉,那你怕不是要用肥油润墨。”
“不然呢。”
待他将那位鸽中壮士放飞,绿衣也收拾整理好了食物和行装。
“我们还赶路去巅州吗?”
辛寒笑睇她一眼:“如你所愿,不赶了。”
绿衣不大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好嘛,她知道她是个好吃懒做好逸恶劳的人,她也没说自己不是嘛。
他们吃完,临近找了间宫室安顿下来,等鸽子的回信。
此地偏远,不比之前那间内饰绮丽,该有的用器被褥倒也不缺。
二人白日里上书斋看书,黑夜里去那僻静宫室安歇,倒也过了两天清闲日子,至少颇合求书若渴的绿衣的意。
第三日,绿衣再去膳房淘换干粮的时候,听得两个厨娘抱怨:
“那些臭男人太放肆了,近日偷吃得越发厉害,我昨下辛苦卤了三只盐水鸡,不过一刻钟的错眼,再看就剩下一只了,问他们,他们还嘴硬就偷了一只,这按正理说也是御膳啊,他们那胆子胀得快比天大了。”
“呵,他们也就张狂这几日了,辽王再有几日就到了,看他们还敢偷吃。”
“只怕他们已被撑肥了胆子,还真敢!”那声音停顿片刻,压低了几分,“你说那辽王被皇上派来巡察,不住在花团锦簇的安王府,怎么住来这荒废已久的破行宫啊?”
“搞不好陛下心疼亲子,想着安王不在,怕王府怠慢了辽王。”
“哎呦,你这话说得,辽王安王都是龙子凤孙,那王府里的大官也好小仆也好,不要命了才敢怠慢丁点啊。”
“说的也是。不过,陛下圣意岂是你我这般的小民能揣测得到的。唉,猜这些做什么,也和咱俩无甚干系,不如赶紧做完了活回去打牌要紧。”
“你说的是。”
两个厨娘便不再多话,房内立刻响起一片锅碗油烟声。
绿衣微眯了眼,探得四周无人,很快返回书斋,将这番谈话告诉了辛寒。
“如此说来,这行宫住不得了,也罢,黑鸮未追来这个方向,我们赶路时接消息也无碍。”
夜间,绿衣补充了烙饼和熏肉,又搜了一遍他们落脚的宫室,带些得用的细软。
突然,她无意间拂过多宝架上一个花瓶,瓶身顺着她的力道转了九十度,脚下蓦然裂开一个大洞,她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直直坠了下去,甩出的丝带没够到任何一件立得住的器物,辛寒抢身过来,救援不及,只好赶在洞口合拢前也跳了下去。
洞壁平滑,别说绿衣,连辛寒都借力不上,二人几次勉力提气运起轻功,才算毫发无伤地落了底。
二人已一个眼神确认了对方无伤,再抬头,发现他们身处与洞口一般大的黑暗平地,但正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廊火炬映亮的通道。
头顶的洞口已封死,他们跃不上去,眼下也惟有向前一条路了。
前路静寂,辛寒给绿衣一个避毒的药丸,见她验看过缠在手臂上的硬质丝练和藏在手腕处的浸药铜针,便当先放轻脚步,带着她走入廊道。
绿衣在踏入廊道的前一瞬,蓦然一阵恍惚,一副与眼前景象似又不似的图像划过她脑海,仿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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