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曹县,河道总督蔺芳冒雨巡视河工堤防,眼前奔腾的洪涛轰鸣有如雷震一般,随行之人尽皆失色,连手里的灯笼都抓不稳了。
蔺芳盯着河水看了半晌,又看了看堤头的石船,才回到了席棚之中,棚中众多治河官员,挑灯正在商议沉船之事。
“明天就沉船,”蔺芳毫不避讳地将靴子脱了,只见白色的袜子上全是黑黄的泥土,他叹了口气道:“再不沉的话,就要连降大雨,到时候沉船都堵不住了!”
众官员刚才商议,也都是这个意见,河面水位这几日并没有涨,而是维持在原来的水位,但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河工已经在西侧的北岸筑刺水堤二道,减弱流势了。原先这个地方,河水冲刷着堤岸向北奔流,回旋湍急,蔺芳一来就将元朝修筑的截河大堤加固延伸了,由原来的19里变成了25里,高度也增加了。
“今日一日,就清出淤泥三万担,”治河官员道:“明日堵住决口,故道也不会淤塞了。”
曹县新集至小浮桥250里一段故道淤塞,如今正在发征夫六万自仪封起向东疏浚旧河,而这里的一处决口是最大的,亲眼看着堵塞完毕之后蔺芳才能放心。
“把账目给我看看,”蔺芳从官员手中接过了账册,一条条看了:“所用木桩2万2千根,榆柳杂梢66万6千根,蒲苇杂草712万6千余束,竹竿62万5千根,碎石2千船,绳索5万7千根,沉船127艘……还有苇席、竹蔑、铁线、铁锚、大针……总计用钞62万贯。”
堵一个决口就已经花去了这么多,蔺芳希望钱花的都是值得的。
而张昭华赶到的时候,恰逢蔺芳主持祭河大典,要堵口是万分艰难的,谁也不能保证成功,而失败的可能性又很大,古人但凡凭借运气的事情,只能信天信神。
张昭华忽然看到远处走来一些征夫,身上扛着背着大埽过来,她顺口叫住了,捡了一个大埽,用匕首捅了进去掏了掏,发现里面芦苇压住了碎石头,排列紧实,不由得点了点头。
埽就是用梢料、苇、秸和土石分层捆束制成的河工建筑物,可用于护岸、堵口和筑坝等。其卷制方式为:以梢芟分层匀铺,压以土及碎石,然后推卷成捆,用竹索、草绳等捆扎维系,即成埽捆,每捆圆径数丈,长加倍。将若干埽捆下至河岸指定位置,并用桩、绳固定,即成埽工。
张昭华已经看到了底下一排排堆积成山的埽工,等一会就要推到河里去,她眺望这白浪滔天的洪水,也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而此时的蔺芳显示宣读了祭文,投给河里的神灵,随后领着五万河工祭拜河神,连带着张昭华也不由得诚心诚意地拜了拜,希望黄河就此平息水患,不要再为生民害。此时倒也有些奇怪,祭文投下去之后,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唬地众人以为神明显灵,纷纷磕头不已。
一众治河官员都倒吸一口气,道若是此时降雨,则河决根本堵不住了,而蔺芳也沉着脸,一挥手将十几个五花大绑的人带了上来,道黄河大王同意撤水,但是他同时也说了,手底下虾兵蟹将不服管,要从人世间选出六个人来,帮他统御黄河。
一声令下,这十几个人人头落入黄河之中。张昭华瞪大了眼睛,怒道:“蔺芳这是在干什么!祭河难道不是用三牲吗?他竟敢、竟敢用人头来祭!”
含冬却道:“娘娘,我们老家也有说法,平时黄河风平浪静,用三牲祭祀,若是黄河大王发怒,就是要人头祭祀的呀!平常修桥修路,便都是要这样,才能修得起来!”
张昭华不说话了,她并不是信了含冬的说法,而是看到蔺芳下令杀人之后,许多似乎一直在往后退的民夫河工们,都不敢再退缩了——原来蔺芳是杀鸡给猴看,他下定了今日堵口的决心,哪怕风高浪急,也一定能要成功。
看到众人不敢退缩,蔺芳就下令将大船推入河中——这种船堤障水法并不是蔺芳的独创,是元朝的贾鲁治河采用的办法,逆流排大船三十艘,前后连以大桅或长桩,用大麻绳、竹绠绑扎在一起,连成方舟,又用绳索将船身上上下下捆个结实,这时将铁锚在上流放入水中。又用长达七八百尺的竹绠系在两岸的木桩上,每根竹绠上或吊二条船或三条船,使船不会顺流而下,船身中稍微铺些散草,装满小石头,用台子板钉盖上,再用埽密布合子覆上,或覆上二层,或三层,用大麻绳缚住,再把三道横木系在头桅上,都用绳维持住,用竹编成笆笼,装上草石,放在桅前,约长一丈多,称为水帘桅。
每条船上有两个水性好的民工,执斧凿,站在船首船尾,蔺芳看船只漂流的位置差不多,就在岸上击鼓,听到鼓声的时候民工同时开凿,沉船阻塞决河口。
“唉!”张昭华看得清楚,叹道:“位置偏了!”
有四五艘大船没有沉入位置,直接将七八百尺的竹绠一下子挣断了,霎时就被卷沉远了,船上的民工也就因此没命了,而决口的水势虽然大大降低了,但是水流依然湍急,而且看船顶,一直在前后剧烈晃动,形势更加危急了。
“再沉!”蔺芳也注意到了危险,立刻命第二支船队顶上去:“快沉!”
两岸的木桩有几十根已经被之前那四五艘沉船给连根拔起来拖走了,足见水势之大,这一拨船只位置沉对了,但是有一艘船一直没有动,船工没有开凿,反而一直在向岸上比划,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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