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柱儿所率领的义军在德州城下只是围城,因为柳升的粮草就储存在德州,而在青州的柳升听闻德州被围的消息,一定会回师救援——起义军打的就是围城打援的主意。
“将军,”有人在帐外禀告道:“济南有信送到。”
很快一个瘦弱的身影进来,也是蓬头垢面,甚至还有一阵难闻的恶臭,让王柱儿的眉头不由得皱了皱:“信呢?”
杨士奇将他亲手篡改的信送了上去,凝神细听。他甚至不用抬头,都知道这帐中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展开信件读了一遍——王柱儿和白莲教许多头目一样,底层出身,没有上过一天学,也不认得一个字。
不认得一个字的人,却可以将安远侯柳升打败——虽然柳升的确是个不辨轻重勇而寡谋的武夫,但问题是这个武夫他是识字的,而且懂得兵法韬略。
“你家大人怎么说?”王柱儿道。
杨士奇微微抬眼看了座上的人一眼,发现这是个年轻地让人不敢相信的人,难道他真的天生智勇双全?杨士奇并不相信。他道:“我家大人说那一位用兵躁进,之前虽然得知了计划,但是也不确定他是不是会提前发动,让我嘱咐一声,千万小心。”
这就是杨士奇最妙的地方,他也唯恐那信上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节”——就是确认真假的暗号,所以干脆一字不改。他知道他肯定会被传进去细问,便故意模棱两可,说安远侯柳升很可能在这个计划上,提前发动,那么义军就要为此早做准备。
“他若是提前去了安丘,”王柱儿倒吸一口气:“那咱们也需要提前去。”
“是极,是极。”那秀才也捋着一点点冒出的胡茬点头道。
“你家大人,还有什么嘱咐你的?”王柱儿盯着他道。
“没有了,就这么几句。”杨士奇道。
“你再好好想想,”王柱儿忽然道:“别是忘了什么。”
杨士奇听到这句话心内不由得大震,他知道自己果然还是疏忽了——这也真是天命,那个送信的男人被活活掐死了,若不然就能从他嘴里问出究竟还有什么暗号了。
“这、哎呀,”杨士奇道:“临走时,我家大人的确说了一句什么,依稀仿佛是刚见将军就该说的,但是我心里模糊,一路上担惊受怕,只记得怀里这信,却混忘了大人嘱咐我的话,真是罪该万死!”
“哈哈哈哈哈——”一阵粗粝的笑声之后,那秀才说的话却直直将杨士奇震得神魂都快要没了:“杨军师,你扮的是什么丑角?”
等他笑够了,才在脸上看似随意一抹:“你抬头看看我,还认得我吗?”
杨士奇一见他模样,顿时失声道:“你、你是佛母——”
他刚才看到的秀才,的确有些女气,虽说有胡茬,但显然这就是佛母的易容术,仔细看的话,她的脸部不是很协调,其实这种易容术也只是江湖卖艺的手段,当然不堪细观。但不仔细的话,却也会被蒙蔽过去。更何况佛母易容为秀才,天天在主帐中不出去,别的人也少有机会见她。
杨士奇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如何计谋董彦杲架空佛母,甚至之后的一石二鸟之计,且都叫人知道地清清楚楚,他想狡辩也没什么可狡辩了,便长叹一声,算是认命了。
张昭华也被带了上来,见到佛母,也是大吃一惊。然而佛母早都确认了她的身份,屏退众人开口就唤了一声“太子妃”。
要说佛母如何确认张昭华的身份的,其实也就是在青龙寺大火的前几日。
她找来了一具符合乳母杨氏之前形容的女人的尸体,让杨氏辨认。杨氏到底蠢笨,果然扑上去认了。倒是她丈夫蒋廷珪似乎意识到这是个圈套,但他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杨氏如此举动,恰恰是说明了,太子妃还活着,而且就在本营里。算来算去,当时曹县来的女人,就只有张昭华一个,佛母不得不承认,她和杨寓假扮夫妻,的确骗过了她。她不曾想这女人可以不矜名节,屈身至此。
然而那个时候宾鸿和董彦杲已经很是紧逼了,她没有来得及做出一切安排。
“为何要在最后一刻,”佛母紧盯着张昭华:“给我报信?”
“同是女人,怜你命苦。”张昭华倒也不再狡辩,道:“我和他都觉得如果宾鸿和你只能活一个的话,那宁愿是你。”
“翰林学士杨大人,”佛母道:“听闻侍奉御前,为内阁五学士之一,但见你短短几个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搅得青州周天不宁,足见手腕。想来其他四位学士,也都非比常人,朝廷倾轧,以至于斯?”
“你这么说,”张昭华就道:“就是见识浅薄了。你和宾鸿董彦杲,不也机关算尽吗,连一个小小的山东,教众不过数万的地方,都有如此精彩的权利斗争,何况天下呢。”
“我的教众岂止数万,这山东一省之地,以至天下所有穷苦之人,”佛母道:“都是将来造反的生力军,朝廷即使扑灭了山东,也扑灭不了全国。”
“十之八九的穷人加入白莲教,”张昭华不以为意:“无非是在朝廷手上,吃不饱饭了。若是吃饱了,何必干那造反杀头的活,你自己一心为百姓谋利,但手下都是只为门户私计,所以这三省起义看似煊赫,其实不堪一击。”
“若非元末横征暴敛,白莲教不会发展起来,”佛母道:“若非朱棣恨我山东百姓为铁铉守城,也不会年年夫役,从山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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