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银白色的空客320犹如一只庞大的飞鸟从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徐徐升空,转瞬间爬上了万米高空,二十分钟后以1100公里的巡航时速行进在浩瀚无垠的太平洋厚厚的云层之上,它将经过近二十小时的长途飞行,抵达美国的迈阿密国际机场。
待飞机平稳后,一身笔挺西装的雷远拉上遮光板,慢慢合上眼睛。
雷远有些累。
就在昨天,他参加了南京某电视台的“我是脑王”节目的现场录制,力克日本籍脑王井上俊,自此开启了妖孽人生,马上有人出资并推荐他参加几天后在迈阿密佛罗里达大歌剧院举行的第四届世界脑王挑战赛。
高度的紧张和长时间的脑力消耗使得雷远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他很快进入梦乡。
十多小时后,飞机飞临百慕大三角,朦朦胧胧中的雷远突然觉得机身一阵剧烈的颠簸,紧接着警报声大作,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一股巨大的失重感逼仄而来,似乎将他拖入了万丈深渊,他的大脑炸裂一般疼痛,就这样,雷远顿时失去了知觉……
……
……
好像是在眨眼的功夫,雷远睁开了眼睛。
准确说,他是被高音喇叭中类似于某种起床的军号声惊醒。
鬼使神差,雷远的第一反应便是从床上一跃而起,本能地抓起床边的棉衣,刚要套上,喇叭里又传来激昂的歌声,雷远不自觉跟着哼唱起来——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需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领导被压迫的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
唱到这儿,雷远一愣,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大声喝问:“这首黄埔军校校歌我怎么会唱?”
前一秒的记忆立即如潮水般涌来,迫使他慢下穿衣的节奏,雷远怔怔望着床尾上方透进晨曦光色的窗户。
这是一扇粗鄙简陋的木条窗户,中间竖着几根钢筋铁条,两扇对开镶嵌着毛玻璃的窗门关着,其中一扇窗门有一块玻璃掉了,清晰地看到窗外一根绿意盎然的冬青树枝随风摇曳,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停在枝条上正在啁啾。
雷远将目光透过树叶的罅隙,竟然看到远处有一面白墙,上面刷着一行红色的标语:
誓与南京共存亡。
好奇心驱使雷远爬到床尾,透过窗户向外窥看。
窗外是一块偌大的操练场,另有一幢营房的墙上也刷着一条标语:
宁做战死鬼,不做亡国奴。
看到这一切,雷远满脑子疑云翻滚。
恰在此时,满屋子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雷远觅声看去,四张高低铺的床上都有了动静,所有人都在快速无声地穿衣起床。
雷远的下铺探出一个脑袋,一面提裤一面将目光投射而来,双方目光刚一接触,对方好奇叫了起来:“雷上尉,大冬天的你爬到被外不冷吗?难道窗外有什么不一样的风景?”
紧接着,斜对面靠门的下铺,一人坐在床沿上一边蹬鞋一边抬起脑袋对雷远嘻嘻说道:“雷远,我敢打赌,岳教官已经候在操练场上等我们了!”
雷远本能转头再次向窗外看去,果见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背着双手站在操练场一隅。
又一个声音传来:“雷上尉,每次起床号一响,你都是第一个起床,今天可不像你的风格!”
再一个声音道:“雷远,你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不用留在教导总队的,咱们这一期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五期学员共有五十八位,你说各科目的测评有谁在你其右?再说你大哥朱旅长人脉极好,只是一个电话的事,校长的那些嫡系王牌部队你随便进,少校营长是最低起点,何必把小命搭在岌岌可危的南京城?对了,你知道其他人怎么说教导总队吗?敢死队啊兄弟!”
随着这番话,一个人从雷远这一侧的另一张下铺边慢悠悠站起,转身凝视雷远,面容肃穆。
他的年龄看起来要比整个寝室其他七人的年龄都要大上五六岁。
雷远正不知如何作答,突然脑中传来一股倔强的意念,竟不受他控制,紧接着他不假思索答道:“何少校,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雷远留意已决,作为中国军人,和小鬼子真刀真枪地干,这一天我盼得太久太久,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依旧不会改变我的初衷!”
说完,雷远以极快的速度穿好衣服,从上铺跳落地上。
这一刻,他幡然明白了一切。
他的座机在航程中遭遇了不测,他应该报销了,而他的灵魂穿越了,钻进了一个同样叫雷远的青年上尉身体里。
电光火石间,有关这名青年上尉的记忆,支离破碎着涌进雷远的大脑。
最先闪现的,是一抹鲜艳的红色。
这是关于他对父母最后的记忆中,唯一的色彩。
这红色,妖艳如魔。
那是五年前,1932年2月20日。
中日第一次淞沪会战期间。
这是一个深深铭刻在雷远脑中的日子。
虬江十八湾,弯弯到江湾。
上海江湾镇。
他自幼聪颖过人,小学只上了三年,中学只上了四年,十六岁就考入大学,当年十九岁的他,已是吴淞镇国立同济大学机械专业的三年级大学生。他的父母亲分别是国立同济大学的工科和医科老师。
他们一家三口步行回家,快到家的时候,他突然像一个孩子似的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这时他听到了嗡嗡的轰鸣声,抬头他看到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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