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的话,有些不好明白,但是只要细细一想,就可以把这件事的因果关系想明白。
这次刺杀,的确是李延,或者说是平南侯府策划的,这件事情不管李延怎么狡辩,不管有没有证据,到最后大家都会心知肚明。
所以这件事的查案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或者说,天子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从北山回来之后,承德天子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透露出来,而那些刺客又统统死了,所以现在哪怕是始作俑者的李延,也不知道承德天子是个什么情况。
就像李延说的。
如果承德天子只是轻伤,那么朝廷在接下来不久,就会与平南侯府彻底翻脸。
反之,如果承德天子如今重伤濒死,甚至已经死了,那么朝廷接下来就会迎来一场大乱,这个时候朝廷反而不会与平南侯府翻脸,甚至为了安抚平南侯府,李延这个当事人都不会出什么事请,会被安然的放出刑部大牢。
这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道理。
有的时候,你做了恶事,并不一定会遭到报应,只要你足够恶。
李延很光棍的被三皇子带走了,他没有任何慌张。
这位兵部侍郎,在南疆军中厮混了这么多年,生死早就看的淡了,更关键的是,不同于李慎的家人在京城为质,李延的家小都在南疆,无论他在京城遭遇了什么,他的家人总归是能够得到保全的。
平南侯府门前的这一次交锋,看起来咄咄逼人的三皇子姬重,在李延面前,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蠢笨。
李延被刑部带走了,玉夫人紧闭了府门。
……………….
皇城,长乐宫。
承德天子缓缓睁开眼睛。
他伤的很重,当天晚上刺客的那一刀,从他的肋下捅进身子里,伤了肺腑,从北山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发烧咳血,昏昏沉沉,几乎没有清醒过多长时间。
这次是他大意了。
承德天子登极十九年,继位初年,大晋在武皇帝手下,看起来风光无两,强盛已极,但是因为先帝穷兵黩武,导致大晋内外交困,内里的经济民生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不说,南疆的平南侯李知节,也大有割地为王的态势。
彼时承德天子无力南顾,只能埋头缓缓恢复元气。
如今十九年过去了,大晋在承德天子手里日益昌盛,当初武皇帝留下了的疮孔,也被承德天子一个个给补上,再这样下去,最多五年时间,朝廷就可以着手收复南疆。
在这种情况下,承德天子膨胀了。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所有局势,他开始着手整治平南侯府,用李信是第一部,罢李淳李季是第二步……
在承德天子心里,只要自己这样一步一步慢刀子割肉,平南侯府就不会反抗。
他低估了平南侯府。
所以才有了这次刺杀,这次刺杀是出乎承德天子预料之外的,因此他的的确确被刺客刺伤了。
在病床上苦熬了两三天之后,承德天子终于勉强清醒了过来。
他面色苍白如纸,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能说出话。
这是他御极一十九年以来,遭遇到的最大的失败。
陈矩是从潜邸之时便服侍承德天子的,转眼间已经三十多年,此时见到承德天子这个模样,这位大公公也是眼睛有些发红。
“陛下,您先躺着,这会儿先不要动……”
承德天子因为肋部的伤口阵痛,额头见汗,他重新躺了下来,嘴里仍旧嗫嚅着在说些什么。
“陛下,您在说什么?”
陈矩弯下身子,把耳朵贴在承德天子嘴边,试图听清楚皇帝说的话。
过了很久之后,陈矩才勉强听清楚这位天子在说些什么。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
“朕……从未想过要杀你,你……你居然要杀朕……”
这句话是对千里之外的李慎说的。
他们两个人,如今虽然是政敌,但是确实实打实从小玩到大的玩伴,哪怕承德天子的确要对南疆下手,心里也从没有想过要杀了李慎。
最多也就是把李慎关在京城里而已。
当然了,平南军是肯定要打散的,李延,程平这些平南军的骨干,多半也都要死。
不过承德天子的的确确没有想杀李慎。
可是,李慎如今要杀他了。
这是承德天子没有想到的,也因为这个原因,他没有太多防备。
他这会儿刚刚醒过来,对于京城里的局势半点也不清楚,但是他连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动手刺杀他的人是谁。
这更像是一种直觉。
一旁的陈矩眼睛发红,垂泪道:“陛下,那人狼子野心,不值得您挂在心上,您不要伤心了……”
承德天子闭上眼睛,休息了一柱香之后,勉强恢复了一些精神。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不可闻。
“取药来。”
这位大太监两眼通红,连忙从一旁取来药碗,一口一口喂承德天子喝下汤药。
只要肯喝药,伤就会好,伤好了,就什么都好了。
承德天子喝了几口药之后,又闭目睡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已经稍稍好看了一点。
陈矩就守在他身边,半步也没有离开过。
这种天子身边的贴身家奴,往往比亲儿子还要可靠,因为他们没有那条是非根,不会有太多痴心妄想。
最起码对于承德天子来说,他信陈矩,肯定胜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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