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海以南,冥荒以北,一牙残月悬于半空,清冷的银辉笼罩住这片广袤的土地。
眺目远望,寂静的夜色下,数幢高耸的古楼比邻而建,围成一圈,外侧的窗柩隐约透着幽黄色的光。
数道黑影在楼群周围一闪而过,如鬼魅般融入无边的黑夜。
古楼深处一座偏僻的别院里,此起彼伏的喘息声顺着虚掩的门缝幽幽传出。
稀薄的月光透过窗子半开的缝隙照在床上两条交织的胴|体上,屋内桃色旖旎,充满了靡乱的气息。
“嗯……夫君……夫君……”
情至深处,女子不禁双手攀住男子健硕的肩膀,低唤出声,叫声酥麻柔媚。
熟料身上的男子却突然身形一僵,停下动作。
“你刚刚喊我什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安静,女子困惑地睁开双眼,蓦地,心头猛然一颤,眼中的柔情被恐惧取代。
那刺骨的眼神告诉她,他生气了。
男子漠然起身,随手拽过床边的锦衣披在身上,抽离得不带一丝犹豫。
女子紧跟着坐起身子,纤细的玉臂紧紧环住胸前的柔软,双眸湿气氤氲,“你不是说……只要我助你完成计划,你就会娶我?为了你,我可是连家人都背叛了……”
一声冷笑无情地打断她。
“不要急,一切才刚刚开始。”
男子头也不回地走至窗边,习惯性地抚摸着右脸上狰狞的伤疤。
空中的弯月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妖冶的月光洒进别院。
他小心地从桌上的锦盒中取出一枚碧绿通透的珠子,放在掌心轻轻抚摸,阴冷的视线投向远处的夜空。
渐渐地,修长的手指开始紧握,泛白的关节吱吱作响。
“夜澈,你给的痛苦,我会一点不差地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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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城的雨下了整整一天一夜,天蒙蒙亮时,大雨虽然停歇,却依旧雾气弥漫,不见晴天。
乌压压的天空像是在宣泄着不满的情绪,偶尔一道闪电划过,暴雨似乎随时会再次袭来。
经过雨水的冲刷,城外的荒地青黄交错,寂寥空旷。一人高的杂草纷纷倒在地上,混于其中的一座破旧宅院显得格外突兀。
紧闭的绛紫色木门比往日干净了几许,门上翻起的木刺和被腐蚀的纹路也更加清晰。
宅院内房屋残破,设施陈旧,一个身着红色罗裙的少女正背着身站在受潮的草垛前,一头乌发垂至腰间,双手翻晾着枯草,动作认真又娴熟。
青砖白瓦之上,一群乌鸦“哑哑”地飞过。
“啊!”
院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呼,阮九舞只是微微一愣,又继续翻弄着手里的枯草。
“这乌鸦就跟二夫人一样,专挑老实人欺负!”
刚走出屋门的丫鬟月和摸着脸上从天而降的鸟粪,委屈地喊道。
阮九舞柔和的眼神中染上一抹笑意,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突发状况,“家里药材快没了,你得空再去城里赊一些回来。”
言罢,抬手擦去额头的薄汗,粉黛未施的脸蛋玉白晶莹,绸缎般的黑发只用一缕薄纱轻轻绑起,眉似远山,眸若桃花,美得宛若画中人。
月和嘟着嘴应了一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又过了一个月了,要不要我再顺路回府问问月俸?”
“不必。”阮九舞表情淡然,“马氏不会给的。”
“可是,我们离府的时候,老爷明明答应了每个月给我们月俸的,二夫人总是私自扣下,就不怕老爷追究吗?“
“爹爹忙,顾不上这些小事。”
月和愤愤道:”真应该去跟老爷告状!“
阮九舞笑着地看了月和一眼,”你这丫头,越来越顽劣,不许去烦爹爹。“
月和撇撇嘴,无奈道:“小姐,你就知道为老爷着想,受了天大的委屈都忍着不吭声。“
“行了,别贫嘴了,赶快干活吧,看这天色,怕是还要下雨的。”
月和应了一声,拎起脚边的木桶向门外走去。
荒宅原本就修建简陋,又弃置太久,昨日暴雨,屋内的雨水漏了满满一桶。
阮九舞深吸一口气,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哀伤。
“阮大小姐,我就喜欢看你落魄的样子!”
她被撵出府那日,马氏悄悄对她说的话,至今还萦绕耳旁。
那得意至极的面孔,想忘记都难。
十六年来,马氏一直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她死在外面。
被撵出林府,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能有现在这个落脚地,已经比预想的情况要好。
这荒宅原本是林家商队出城送货时临时停歇的地方,随着近几年生意越做越大,林家要求所有商铺必须登门取货,不再负责配送,这里也就随之荒置了。
若不是马氏“用心良苦”地提起,兴许爹自己都忘了这里。
想起爹爹,阮九舞感到心口一抽。这个从记事儿开始就有的习惯,至今未变,就像爹对她的恨和厌恶一样。
“阮九舞,为什么你要出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爹爹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痛苦的回忆又如潮水般涌来。
两个月了,离开林府已经两个月了。
不知他对她的厌恶是否少了一些。
对她的恨是否少了一些。
是否会想起她。
应该,都没有吧。
苍白的嘴唇越咬越紧,细小的血珠子从干裂的唇纹中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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