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大夫人冷不防这一嗓子,季樱还没怎么样,反而是郑嫂子给唬了一大跳,一颗心差点从腔子里蹦出来。
“不是说把人带去正房院子吗,怎的却又跑了来?”
她像是碰到油锅了似的,原地蹿起半尺高,一着急,辈份都乱了,冲着季樱低嚷:“我的姑奶奶,您可快着些吧,人都在门外啦!我先出去,好歹拦上一时半刻的,您赶紧拾掇拾掇——哎吔,嘴角擦一擦!”
实是等不得,一甩手,蹬蹬蹬地跑了出去。
季樱不紧不慢地起了身,果然将身上的衫子略理了理,头也不回,伸手管阿妙要帕子,然而却是一把被攥住了腕子。
她这才扭过头,随即便是一愣。
阿妙那张万年没表情的脸,这会子却是明明白白写满了担忧,眉头紧锁,嘴角用力抿着,弯出个向下的弧度,眼睛里还泛着水汽,瞧着仿佛要哭。
“姑娘。”
阿妙一开口,嗓子颤抖得厉害:“咱们这两日,一直在为了蔡广全和他媳妇的事奔波,虽说真的假不了,可您当真……有法子自证吗?”
可见得急成什么样了,木头脸都开花了!
季樱手腕子叫她捏得生疼,却愣是没挣脱,冲她安抚地笑笑,抬起另一只手来捏捏她的脸颊:“傻丫头,我何须自证?”
只要让季老太太明白,季大夫人的话一个字都不值得信,这就够了,不是吗?
“可是……”
阿妙还想说什么,已然没了时间,外头郑嫂子拦不住人,一大家子人已是浩浩汤汤地径自进了院子,分作两拨,一拨直接往屋里来,另一拨却是走到门前就停下了,神色各异地往里瞧。
进屋的自然是季老太太和季大夫人等一众女眷,季萝被她娘拘着,神色惊惶地挤在季老太太身后,进了屋,一眼瞧见季樱,也顾不得许多,头一个就叫出声来:“三妹妹,她们冤枉你!”
院子里的便是季海为首的男人们,侄女儿到底大了,再随随便便往她屋里闯,多少有点不合适,唯有在廊下站定,也有个耐不住性子大声嚷嚷的:“妹妹别怕,哥哥在呢,今儿豁出命去也要护你周全!”
却是季克之。
然而这许多人当中,独独没见季渊的身影,也不知大晚上的又跑哪浪去了。
季萝只叫了那么一句,便被他娘季三夫人捂住了嘴,照着后背上用力拍打了两下。这当口,季老太太已被季大夫人搀扶着行至桌边,轻抬起眼皮来,朝季樱脸上扫来。
“您瞧,我就说嘛,来的时候三姑娘正用饭呢,一口汤还没吞下去就被我拽了起来,正预备往正房去呢,您倒来了!”
郑嫂子在旁打圆场,笑呵呵地引着季老太太看桌上剩下大半的饭食。
“郑嫂子是咱家的老人儿了。”
季大夫人便柔柔婉婉地笑:“家里这些个小辈儿都是你眼皮子底下大起来的,想来你也当自个儿的孩子一般看待。”
郑嫂子连呼“不敢”,却被她按住了手:“我也是做娘亲的,这疼爱孩子的一片心,我哪能不懂?只是啊,孩子们不能太宠惯——想我们在家当姑娘的时候,长辈一唤,哪怕是在沐浴,头发才洗了一半,也得火急火燎地穿戴齐全了赶过去,哪敢有丝毫怠慢?在家若不好生拘束着,等嫁了人被婆家挑理儿,日子可就难过了!”
“……是,大夫人教训的是。”郑嫂子无故吃了排头,再不肯则声,往季樱这边看了一眼,缩到了后头。
季老太太一向疼孙女,这要搁在平常,早出声替季樱说话了,然此刻却是一言不发,一瞬不瞬地盯着季樱看了一会儿,目光便挪了开去。
“祖母快坐,阿妙,取我床上那只软枕来,那个最软和,给祖母垫在腰后能舒服些。”
季樱忙过来扶季老太太,搀过她的另一只手,将她安顿在椅子里坐定,又吩咐阿妙给众人看座沏茶,捎带着将在头廊下的男人们也照应到了,由头到尾,没看季大夫人一眼。
等到所有的人都被安排妥当,她这才把脸转向季大夫人。
“大伯娘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满面困惑:“长辈召唤得尽快赶到,这一层我如何能不知?可……先前祖母也吩咐过,我身子不大好,脾胃尤其弱,吃饭一定得按时按点,更要细嚼慢咽,纵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要把饭吃完再说,趁着年轻,可得把身子骨调养好。祖母还说,咱们家的孩子,不是为着受委屈生下来的,女孩儿们即便将来嫁人,也不是奔着被拿捏去的,真要遇上这样不体恤的婆家,连顿饭都吃不利索,不嫁又何妨?”
她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拧着眉犯愁:“大伯娘这番话可把我弄懵了,那……我究竟该听谁的?”
季大夫人被她抽冷子一通抢白,嗓子一噎,继而一拍手:“哎哟!这三丫头……嘴皮子真真儿是厉害!娘,您瞧我说什么来着?搁在两年前,她哪里这样能说?您就真不觉得……不觉得奇怪吗?”
一边说,一边好似被吓唬住了一般,狠狠地打了个寒颤。
“扯这些闲篇儿有什么用?”
季老太太脸上如同挂了一层寒霜,垂眼将茶碗盖儿在碗沿刮了两刮:“说正事儿吧,人如今就在跟前了,你那些话,正好一个字一个字地与她对质。”
“什么话啊?”
季樱莫名其妙地看向季大夫人:“大伯娘有话问我?”
季大夫人在心中冷笑一声。
还装什么呢?何氏分明就是被她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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