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说平原上的两支骑军交战,凭的是高超的骑术,那么这两支在山谷之中狭路相逢的骑军,仰仗的则是各自的胆量。
看着袍泽相继倒在血泊之中,面对着必死的结局,唯一能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就只有看谁能先逼得对方停止冲锋。
战鼓旁,赤裸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肌肉和满身疤痕的马超,手中的鼓槌未曾有过一时一刻的停歇,而那些西凉骑军,也仍是前仆后继的涌入山谷之中。
看着眼前这惨烈到无以复加的一幕,那些来自中原的士卒们终于明白,为什么西凉铁骑能够天下无敌了。
战鼓不停,冲锋不止!
这就是西凉男儿在战场上,唯一遵循的铁律。
在那首西凉军歌被士卒们唱过了十几遍之后,山谷中的战事终于开始出现一边倒的局面。
那支号称与虎豹骑不相伯仲的神速营,在那支西凉骑军的攻势下,终于停止了冲锋,向山谷外撤去。
然而马超的战鼓,仍没有一丝要停止的迹象。
一支三四百人的骑兵,战至此时已只剩下百余人,可就是仅剩的这百余人,仍是在战鼓的激励下,毅然决然的向前狂奔,最终竟直接冲出了对面的山谷。
“马将军这是?”在阵前很少开口的韩义,在看到马超这种有悖于兵法的举动之后,向身旁的马岱询问道。
“主将擂鼓,在全歼敌军之前,不会停下来,这也是西凉军的规矩。”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早就习以为常的神情,好像那些西凉骑兵最终的必死结局,是天经地义一般。
韩义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也许只有靠着这种近乎于冷血的军规,西凉铁骑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而让人无奈的是,在沙场上,往往也只有残忍,才能换来最终的胜利。
众人凝视着对面的谷口,那些西凉铁骑在冲出去之后,再没有出现,而那支曾经来势汹汹的神速营,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马超的战鼓,终于也停了下来。
他将鼓槌往地上一扔,捡起上衣和铠甲,却没有穿,只是随手往肩上一抗,转身向大营走去。
“今天晚上,喝酒!”说完这句之后,马超便独自回了大营。
马超麾下的军营中禁酒,是尽人皆知的事情,今天晚上这顿酒为何而喝,或者说是为谁而喝,所有看着马超那孤独背影的人,皆是心知肚明。
这天晚上,酒后的马超说了很多话,他讲起了家乡的事情,讲起了那些多年未见的老友,讲起了父亲当年的英姿,还讲起了儿时记忆中慈祥的娘,直到讲得红了眼眶,他才喝干了手中的那坛烈酒,摇摇晃晃的独自回了营帐。
没有人再去提起那些冲出对面山谷之后,就再也一去不复返的西凉男儿,只是有士卒喝到半夜去方便的时候,忽见谷口处孤零零的站着一人,望着白天那处惨烈的战场愣愣出神。
那人背对着大营,看不清容貌,只看到他身边的地上,插着那杆曾让整片西凉大地闻风丧胆的长枪。
夏侯渊的神速营受到如此重创,士气想来已是跌落到谷底,明知道夏侯渊不会晚上再来劫营,可这一夜,天机营众人都是彻夜未能合眼。
当东边的山上映出第一缕霞光,诸葛亮的大军终于赶到了定军山。
一进刘赫的军营,诸葛亮二话不说,便先去伤兵营转了一圈,回来之后,始终表情凝重。
他没有向刘赫询问之前的战况,至于为何不问,没人知道,只是听说诸葛军师在看过了那片已被骑卒和战马的尸首堆满的山谷之后,便默默的回了营帐,独自在里面坐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趁着诸葛亮不在的功夫,刘赫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计划。
听闻天机先生点名要自己前来定军山,老将军黄忠一路上都是春风得意,见到刘赫之后,更是笑开了花。
“先生招我来,有何吩咐啊?”不等刘赫去找他,黄忠便不请自来的到了刘赫的帐中。
正在大帐中跟一副地图较劲的刘赫,抬头一见是黄忠,顿时也是眉开眼笑,“那还用说,我请黄老将军来,当然是有天大的好事了。”
黄忠年已过七十,是位名副其实的老将,在其他人面前,向来是一副老持稳重的样子,可唯独一见到这位天机先生,就好像变成了一个老小孩一样。
他斥退了左右,等其他人都走出帐外,帐中只剩下他和刘赫两个人以后,这才走上前来,十分随意的往刘赫的桌案上一爬,笑道:“有什么好事,快跟老哥哥我说说。”
刘赫故意向帐门口瞄了一眼,一皱眉道:“说了有外人在的时候,别这么随便,人家该说咱俩结党营私了。”
“我去他娘的结党营私!”黄忠面露不屑,多年的军伍习气暴露无遗,“老子要是想结党营私,年轻的时候就结了,还非得等到这七老八十的再结,哪个龟孙子要是敢背后说咱哥俩的坏话,老子一箭射了他的鸟!”
刘赫“噗嗤”一声乐了出来,“没听说啊,黄老将军还有这手绝活,朝廷怎么没请你去,你这一箭一个的,宫里头可就不会再有缺人的时候了。”
黄忠得意的一笑,“没错,这帮背后嚼舌头根子的王八蛋,就得阉了送进宫去,那里有的是是非让他们讲。”
刘赫看着一脸得意的黄忠,心念一转,不动声色的问道:“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黄老将军的箭术,比起那夏侯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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