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或许也爱她。
因为他的爱,爱的是世人。
普度众生,呵呵,普度众生,她恨这四个字。因为她也是众生之一,他对她的爱,并不会比别人多。
他到底是无情还是慈悲呢?
她想,也许他更爱的是他的禅,他的佛吧。
她,是留不住他的。
那一日,残阳如血,西梁城外的风沙吹的格外萧瑟。
他一身素衣骑在马上,带着三个徒弟和她告别。
她说,御弟哥哥,愿你一路平安。你是出家人,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他突然说,既是送行,喝一杯酒才是应该的。
她一愣,出家人不是忌食酒肉的吗?这么多天也没见御弟哥哥你饮过半滴酒啊。你若是破了戒,还能取到经吗?
他狡黠地一笑,葡萄酿的素酒,佛祖是不会怪罪的。
她讶然,心中却是欢喜起来。那葡萄酒正是她用西梁女国的葡萄,依着他从唐王朝带来的酿酒法子酿的。
酒罢,两只夜光杯被扔进黄沙里,他与她相视一笑,就此别过。
她在他身后大喊,御弟哥哥,你以后普度众生的时候可别忘了我西梁女国有一整国的众生,你一定要来这儿啊!
昏黄的夕阳将一行人的影子拉的修长,那骑着马的人影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不会知道,自那日以后,他便有了喝葡萄酒的喜好。
他走后的第七百四十五个时辰,门外的探子突然来报:三藏法师回来了。
她赤着脚跑出皇宫,却在第一眼就断定----他,非他。
只是人都被迎了进来,她也不好再把人家赶出去。况且,那人竟然敢冒充她的御弟哥哥,她倒要看看那人有什么图谋,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接下来的故事,便如阿痕先前所说的一样。
而如今,她从那黑暗的骨身里走了出来,再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她竟被吓得不敢相认。
虽然他没了肉身,虽然他穿的不再是素衣和袈裟,虽然他已经没了那对温柔的眸子…;…;
可她相信那是他啊!
她不敢认,是怕他会如梦里一样微笑着破碎。
三藏费力地抬起头,又虚弱地点下。
女王心里一阵揪痛,她快步走到三藏身边,用半透明的手掌抚摸三藏脸上的轮廓。
“御弟哥哥…;…;”
她梦呓般地低语,眼里的深情让三藏刻意装出来的平淡都有些吃不消,慌慌张张的,直想躲开。
她终究是玲珑般的人物,嫣然一笑就打破了三藏的尴尬。
“御弟哥哥,你们佛家不是常说什么肉身不过是一具臭皮囊嘛。喏,如今你我都没了那臭皮囊,是不是那什么男女之分就随着臭皮囊离开了。”
她俏皮地勾起嘴角,不等他想明白就钻进了自己的骨身,用同样白骨的手搂住三藏的额头。
这是她第一次抱住他,虽然和她想象的样子有些出入。【零↑九△小↓說△網】
“御弟哥哥,你可一定要好好的,你别忘了你还要普度众生呢。”
“御弟哥哥,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你知道吗?我在骨身里呆了好久,那里好黑,也没人陪我说话。”
“御弟哥哥,我真傻,真的。我老是想着让御弟哥哥在心里给我多留一点位置,可是御弟哥哥的心只有这么大,天底下有那么多人,要是都给了我,那别人怎么办啊。御弟哥哥,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啊。”
“御弟哥哥,你会记得琳儿的对吗?”
“御弟哥哥…;…;”
“御弟哥哥!你就不能把爱多分一点给琳儿吗!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就当是施舍给我的好不好!”
最后一句,竟是带着哭腔。
三藏动容,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他也终于明白了有些情感不是他骗自己就能斩断的,他仅仅只是骗自己上了一把名为“不爱”的锁,那段情却从未离他而去。
一把要凭借欺骗和逃避才能挂上的锁能锁多久?
大概,只能锁到她流泪的时候吧。
她捧起三藏的脸吻了下去,细长的泪流从她的眼窝里流出,流到三藏的脸上,再流进三藏眼里,一点一点地滋润着三藏快到尽头的灵魂。
三藏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他使劲挣扎着想要打断面前这个傻丫头。
但是,女王更快啊。
他眼里的魂魄化作流光,从她的七窍飞出,又钻进三藏的七窍。三藏眼里的神魂就像饿了许多天的人突然被带到一桌满汉全席前,不管不顾地就吸收起那些流光。干枯的神魂焕发了活力,将熄的火焰也重新燃起,甚至比以前更加强盛。神魂里更是依稀可见四种神异的景象,正是三藏本来的两种妙音和从地藏王菩萨那里夺来的妙音所化。
而这一切都发生地极快,三藏只是一个失神,女王眼里就消失了最后一点光彩。洁白的骨身也逐渐崩碎,化作骨粉落入三藏先前落下的骨粉里。
啪嗒!
三藏伸出手,轻轻捻起落在骨粉里的玉。
“琳儿…;…;”
他终于能说话了,只是还听到的人已经听不到了。
“师父!快出来救鬼啊!不然你就得就两个啊!”
先是一声巨响,接着一声扯着公鸭嗓的嚎叫回荡在夜里。
三藏透过塔层的窗口向天上望去,就看到翻着跟斗的孙悟空和被孙悟空提在手里一起翻的生不如死的猪八戒没头没脑地寻找着他的踪迹。
“悟空,八戒,这儿。”他抬起手招呼两个徒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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