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屋内女音道:“天已不早,相公多少用些酒饭,少时也好安歇。”又听男子道:“甚的酒饭!甚的安歇!你们到底是何居心,将我拉进庙来,又不放我出去,成个什么规矩,像个什么体统!还不与我站远些。”又听女音说道:“相公不要固执。难得今日‘油然作云,沛然下雨’。上天尚有云行雨施,难道相公倒忘了云情雨意么?”男子道:“你既知‘油然作云,沛然下雨’,为何忘了‘男女授受不亲’呢?我对你说,‘读书人持躬如圭璧’,又道:‘心正而后身修’。似这无行之事,我是‘大旱之云霓’,想降时雨是不能的。”白五爷窗外听了,暗笑:“此公也是书痴,遇见这等人还合他讲什么书?论什么文呢?”又听一个女尼道:“云霓也罢,时雨也罢,且请吃这杯酒。”男子道:“唔呀!你要怎么样?”只听当啷一声,酒杯落地,砸了。尼姑嗔道:“我好意敬你酒,你为何不识抬举?你休要咬文嚼字的。实告诉你说,想走不能!不信,给你个对证看。现在我们后面,还有一个卧病在床的,那不是榜样么?”男子听了着急,道:“如此说来,你们这里是要害人的,吾要嚷了呢!”尼姑道:“你要嚷,只要有人听的见。”男子便喊道:“了不得了!他们这里要害人呢。救人呀,救人!”
白玉堂趁着喊叫,连忙闯入,一掀软帘,道:“兄台为何如此猴急?想是她们奇货自居,物抬高价了。”把两个女尼吓了一跳。那人道:“兄台请坐。她们这里不正经,了……了不得的。”白五爷道:“这有何妨。人生及时行乐,也是快事。她二人如此多情,兄台何如此之拘泥?请问尊姓。”那人道:“小弟姓汤名梦兰,乃扬州青叶村人氏,只因探亲来到这里,就在前村居住。可巧今日无事,要到玉兰坊闲步闲步,恐有题咏,一时忘记了笔砚,因此叫小童回庄去取。不想落下雨来,正在踌躇,承她一番好意,让我庙中避雨。我还不肯,他们便再三拉我到这里,不放我动身,甚的云咧雨咧,说了许多的混话。”白玉堂道:“这就是吾兄之过了。”汤生道:“如何是我之过?”白玉堂道:“你我读书人,待人接物,理宜从权达变,不过随遇而安,行云流水,过犹不及,其病一也。兄台岂不失于中道乎?”汤生摇头,道:“否,否。吾宁失于中道,似这样随遇而安,我是断断乎不能为也!请问足下安乎?”白玉堂道:“安。”汤生嗔怒,道:“汝安,则为之。我虽死不能相从!”白玉堂暗暗赞道:“我再三以言试探,看他颇颇正气,须当搭救此人。”
谁知尼姑见玉堂比汤生强多了,又见责备汤生,以为玉堂是个惯家,登时就把柔情都移在玉堂身上。他也不想想玉堂从何处进来的,可见邪念迷心,意忘其所以。白玉堂再看那两个尼姑,一个有三旬,一个不过二旬上下,皆有几分姿色。只见那三旬的连忙执壶,满斟了一杯,笑容可掬,捧至白五爷跟前,道:“多情的相公,请吃这杯合欢酒。”玉堂并不推辞,接过来一饮而尽,却哈哈大笑。那二旬的见了,也斟一杯近前,道:“相公喝了我师兄的,也得喝我的。”白玉堂也便在她手中喝了。汤生一旁看了,道:“岂有此理呀,岂有此理!”
二尼一边一个伺候玉堂。玉堂问他二人却叫何名,三旬的说:“我叫明心。”二旬的说:“我叫慧性。”玉堂道:“明心明心,心不明则迷;慧性慧性,性不慧则昏。你二人迷迷昏昏,何时是了?”说着话,将二尼每人握住一手,却问汤生道:“汤兄,我批的是与不是?”汤生见白五爷和二尼拉手,已气的低了头,正在烦恼;如今听玉堂一问,便道:“谁呀?呀!你还来问我。我看你也是心迷智昏了。这还了得,放肆!岂有呀,岂有此……”话未说完,只见两个尼姑口吐悲声,道:“嗳哟!哟!疼死我也。放手,放手!禁不起了。”只听白玉堂一声断喝,道:“我把你这两个淫尼!无端引诱人家子弟,残害好人,该当何罪!你等害了几条性命?还有几个淫尼?快快讲来!”二尼跪倒央告,道:“庵中就是我师兄弟两个,还有两个道婆,一个小徒。小尼等实实不敢害人性命。就是后面的周生,也是他自己不好,以致得了弱症。若都似汤相公这等正直,又焉敢相犯,望乞老爷饶恕。”
汤生先前以为玉堂是那fēng_liú尴尬之人,毫不介意;如今见他如此,方知他也是个正人君子,连忙敛容起敬。又见二尼哀声不止,疼的两泪交流,汤生一见,心中不忍,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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