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文征异已褒功,孟叔如何亦并封?乱世天心偏助逆,三家宗裔是桓公。
话说齐桓公知姜氏在邾,谓管仲曰:“鲁桓闵二公不得令终,皆以我姜之故。若不行讨,鲁人必以为戒,姻好绝矣。”管仲曰:“女子既嫁从夫,得罪夫家,非外家所得讨也。君欲讨之,宜隐其事。”桓公曰:“善。”乃使竖貂往邾,送姜氏归鲁。姜氏行至夷,宿馆舍,竖貂告姜氏曰:“夫人与弑二君,齐鲁莫不闻之,夫人即归,何面目见太庙乎?不如自裁,犹可自盖也。”姜氏闻之,闭门哭泣,至半夜寂然。竖貂启门视之,已自缢死矣。竖貂告夷宰,使治殡事,飞报僖公。僖公迎其丧以归,葬之成礼,曰:“母子之情,不可绝也。”谥之曰哀,故曰哀姜。后八年,僖公以庄公无配,仍袝哀姜于太庙。此乃过厚之处。
却说齐桓公自救燕定鲁以后,威名愈振,诸侯悦服。桓公益信任管仲,专事饮猎为乐。一日,猎于大泽之陂,竖貂为御,车驰马骤,较射方欢。桓公忽然停目而视,半晌无言,若有惧容。竖貂问曰:“君瞪目何所视也?”桓公曰:“寡人适见一鬼物,其状甚怪而可畏,良久忽灭,殆不祥乎!”竖貂曰:“鬼阴物,安敢昼见?”桓公曰:“先君田姑棼而见大豕,是亦昼也。汝为我亟召仲父。”竖貂曰:“仲父非圣人,乌能悉知鬼神之事?”桓公曰:“仲父能识‘俞儿’,何谓非圣?”竖貂曰:“君前者先言俞儿之状,仲父因逢君之意,饰美说以劝君之行也。君今但言见鬼,勿泄其状,如仲父言与君合,则仲父信圣不欺矣。”桓公曰:“诺。”乃趋驾归,心怀疑惧,是夜遂大病如疟。
明日,管仲与诸大夫问疾。桓公召管仲,与之言见鬼:“寡人心中畏恶,不能出口,仲父试道其状。”管仲不能答,曰:“容臣询之。”竖貂在旁笑曰:“臣固知仲父之不能言也。”桓公病益增,管仲忧之,悬书于门:“如有能言公所见之鬼者,当赠以封邑三分之一。”有一人,荷笠悬鹑而来,求见管仲。管仲揖而进之。其人曰:“君有恙乎?”管仲曰:“然。”其人曰:“君病见鬼乎?”管仲又曰:“然。”其人曰:“君见鬼于大泽之中乎?”管仲曰:“子能言鬼之状否?吾当与子共家。”其人曰:“请见君而言之。”管仲见桓公于寝室,桓公方累重裀而坐,使两妇人摩背,两妇人捶足,竖貂捧汤,立而候饮。管仲曰:“君之病,有能言者,臣已与之俱来,君可召之。”桓公召入,见其荷笠悬鹑,心殊不喜。遽问曰:“仲父言识鬼者乃汝乎?”对曰:“公则自伤耳,鬼安能伤公?”桓公曰:“然则有鬼否?”对曰:“有之。水有‘罔象’,丘有‘峷’,山有‘夔’,野有‘彷徨’,泽有‘委蛇’。”桓公曰:“汝试言‘委蛇’之状。”对曰:“夫‘委蛇’者,其大如毂,其长如辕,紫衣而朱冠。其为物也,恶闻轰车之声,闻则捧其首而立。此不轻见,见之者必霸天下。”桓公冁然而笑,不觉起立曰:“此正寡人之所见也!”于是顿觉精神开爽,不知病之何往矣。桓公曰:“子何名?”对曰:“臣名皇子,齐西鄙之农夫也。”桓公曰:“子可留仕寡人。”遂欲爵为大夫。皇子固辞曰:“公尊王室,攘四夷,安中国,抚百姓,使臣常为治世之民,不妨农务足矣。不愿居官。”桓公曰:“高士也!”赐之粟帛,命有司复其家。复重赏管仲。竖貂曰:“仲父不能言,而皇子言之,仲父安得受赏乎?”桓公曰:“寡人闻之,‘任独者暗,任众者明’。微仲父,寡人固不得闻皇子之言也。”竖貂乃服。
时周惠王十七年。狄人侵犯邢邦,又移兵伐卫。卫懿公使人如齐告急。诸大夫请救之,桓公曰:“伐戎之役,疮痍未息。且俟来春,合诸侯往救可也。”其冬,卫大夫宁速至齐,言:“狄已破卫,杀卫懿公。今欲迎公子毁为君。”齐侯大惊曰:“不早救卫,孤罪无辞矣。”不知狄如何破卫,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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