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以前在另一所小学上学,从上一年级开始就表现出不安分。上课满教室乱跑,谁都管不住他,课堂经常被搅乱了,弄得老师无法上课。他总是无端地攻击同学,恶劣到把同学的头摁到小便池里,用蚊香烫同学。至于把同学抓伤就更多了。这遭到很多家长的抗议,原来的小学实在没办法,要求他转学。他上二年级时就被转到了现在的小学。
但转学后情况丝毫没变,新学校也没办法,只好让他的家人陪着他上学。他奶奶每天影子似地跟着,寸步不离。上课时和他同坐一个桌子,摁着不让他起来捣乱;下课了抓着他的双手在走廊里,不让他和别的同学玩,怕他伤害别的同学。这个孩子在学校很出名,连校长都发愁,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是在教室走廊里,下课后同学们都活蹦乱跳,三三两两地玩。只有他,双手被奶奶紧紧地钳着,什么都不能干。看样子他时刻想挣脱,但又挣不开;眼睛看着别的同学,似渴望又无奈也有敌意,像个小囚徒。
他的班主任很肯定地认为这个孩子有多动症,告诉我说,他家人带他到医院的精神科看过,这是医生诊断出来的。医生要求他吃药,并说要至少服用三年。他吃了三个月,没有一点效果,而药又很贵,爷爷奶奶可能是出于经济上考虑,给他停药了。老两口只有一人有退休金。和这个孩子以及他奶奶简单聊过几句后,不知为什么,直觉认为男孩应该是个正常孩子。后来了解了一下他的家庭,基本上肯定“病因”就在他的家庭教育上。男孩父母是未婚同居,他出生后父母就分手了。男孩的妈妈是来自南方的一个打工的女孩,回了南方后,从此杳无音信;他父亲不知在哪里混日子,行踪从不告诉家里,半年或一年回家打个照面,根本不管孩子。男孩的爷爷是个脾气暴躁的人,当年对自己的儿子非打即骂,现在又用对待儿子的方法来“教育”孙子,尤其把对儿子的不满经常发泄到孙子身上。他的奶奶则是整天包办孩子的一切,又成功心切,恨不得把孙子培养成个人才,来弥补儿子给家庭带来的羞愧,所以整天要求男孩要这样要那样的,还时常数落他。
在这样“野蛮环境”下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是个小野人。看到男孩这么小,已像个坏蛋和囚犯似地活着,我非常心疼这个孩子,觉得如果不想办法改善,他将来只能有两个去处,监狱或神经病院。于是对他进行了为期近一年的心理矫治工作。
但我并不是直接给孩子做“思想工作”,而是从消灭“病根”做起,把主要功力放在改善他的生存环境上。
男孩的真正监护人和抚养人是他的爷爷、奶奶,所以我的主要工作对象是这两位老人。在初期,频繁地和他爷爷奶奶谈话,后来也定期和他们接触。我的工作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要求他们不打骂孩子,尊重孩子,不要给孩子压力。这一点要求看似简单,实则两位老人很难做到,他们已习惯了以前的教育方式。我就反复给他们讲,让他们明白粗暴的教育方式和孩子行为之间的因果关系,并以规则的形式确定一些基本的行为原则。同时从细节上辅导他们如何和孩子相处,如何和孩子说话。
改变成人比改变孩子困难得多,但不改变成人,孩子就不可能改变。整个过程中,我特别注意对他们情绪的把握,首先让他们接受我,对我没有情绪上的抵触,继而接受我的观点。两位老人慢慢开始信任我,再加上我不断的工作,终于促使他们相信自己的教育方法和孩子的问题之间有必然的因果关系,逐渐改变教育观念,放弃了原来粗暴的方法,不再打骂孩子,孩子随之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同时,我还经常找孩子的班主任,尽量改变班主任对孩子的看法,让班主任相信他没有病,是个正常孩子。我和班主任一起想办法,通过让孩子为班里做点事来制造孩子的成就感,对他形成肯定与激励。当班主任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孩子时,班里的同学们也跟着改变了态度。
我也和这个孩子有几次交流,我和他的谈话内容主要是动画片和画画,因为他喜欢这两样事情;还互相讲故事讲笑话。我还邀请他和他奶奶到我家里玩,并把他给我画的画儿贴到我家墙上。他只要来到我这里,我就让他感到自己是个非常正常的孩子,让他在情绪上愉快而放松。这样,孩子和我相处几次后,不仅没有敌意,甚至产生了情感依赖。当我确信我和孩子间已建立起友好信任的关系时,适时地向他提出了不许打人,上课不许下座位的要求。他接受我的意见时,丝毫没有勉强,他的眼睛里闪现着愉快和幸福的光泽。
我的工作取得了非常明显的效果。四个月后,男孩就不需要有人跟着上学了,他开始有了自我约束力,不再主动攻击别人。一年以后,男孩就再也不打架了。论打架能力他应该还很强,但他似乎有比别的孩子更强烈的避免冲突的意识。有两次别的同学打他,他居然能做到抱头蹲地上忍着。
我分析他的忍耐力可能来源于他非常珍惜自己“是个正常孩子,而不是有病儿童”这样的改变;即使偶尔挨打,也比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好。现在这个孩子马上要升入小学五年级,学习成绩中等,在纪律等其它方面都完全正常了。他的一双小手再也不需要被大人钳住,他获得了自由,真正有了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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