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他打过电话,在她实在撑不住的时候,当时他正在北海涠洲岛的海滩上散步。
她开始诉说越来越恶化的现状、内心的失重感、对明天的恐惧……语无伦次,语速越来越快。
她没有向人诉苦的经验,嘴里一直在重复:
我好难受,我心好慌。
我说不出来,我真的说不出来。
海潮声从听筒那头隐隐传过来。
她说:你在听吗?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想找你当垃圾桶……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
海潮声不见了,电话那头是他平静的呼吸。他淡淡地说:放心吧,有我呢……
这是他思虑许久后想要说出的话。
他说:如果需要,我马上出现。
他说话的口气很认真,仿佛和她只隔着半条马路,只要她一招手,他就会沿着斑马线走到她的红灯下。
电话的那头,椰子姑娘突然清醒了。
该怎么接话?该怎么回答?……天啊,我到底是想要什么,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长长的一段沉默,椰子姑娘逐渐冷静了下来。
她说:没事了,我好了,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废话。
挂了电话,她想抽自己嘴巴,她跑到浴室指着镜子里的自己骂:椰子!你就这点儿出息吗!
椰子姑娘第二天重新搬回了60平方的小公寓。
她在那套房子里住了十一个月零三天,蔷薇花开满了窗台。
公主床她没搬。
故事再次暂停。
(七)
真实的生活不是电视剧,他们的故事龟速爬行,拖到第七年也并没有什么进展。他和之前一样,并不主动联系她,两人只是在逢年过节时互发一段问候,用的都是群发的措辞。
莫名其妙的,他俩没再通电话。
椰子姑娘用了一年的时间东山再起,未果。
她离开了深圳,拖着箱子坐火车去杭州,借住在可笑妹妹的家,一起吃饭一起旅行,一起做进出口贸易,做服装生意……忙忙碌碌又是一年,终于,二度创业初见成效,实现了基本的经济自由。
可笑妹妹劝她在杭州买房安家,看完了楼盘,二人去逛家装商场,卧具区的一张公主床映入眼帘,白色的床柱,雕花的纹饰,粉色的帷幔……椰子姑娘挪不动腿,呆立床前良久。
她掏出手机打电话订机票,一边对可笑妹妹说:走了走了,我想要回深圳了,今晚咱们吃散伙饭。
可笑妹妹不解,那座城市不是你的伤心地吗?干吗还要再折腾回去?杭州不好吗?
她抱着可笑妹妹说:亲爱的,杭州好得要死……但深圳有我的公主床。
宝安机场,她下飞机后给他发短信,问他现在漫游到了何方,旅行何时结束,打算什么时间回深圳。椰子姑娘措辞平和,用的是朋友之间最正常的语气。
没想到他迅速地回复了:我就不到门口接你了,直接来停车场吧。
他在深圳!他来接她的机?
椰子姑娘哑然失笑,这个家伙……神出鬼没的,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怎么知道我坐哪班飞机?
长长的中插广告后,男女主角重逢在正片剧集中。
遮光板的角度刚刚好,安全带的松紧也刚刚好,椰子姑娘坐在副驾驶位上玩儿手指,偶尔侧头端详端详他……老了,异乡的阳光黝黑了他的脸庞,长须过颈,当年腼腆的圆寸少年如今俨然已是一副大叔范儿。
椰子姑娘心头一酸,又一甜。
这是他们相识的第九年。
他走了整整三年,足迹遍布中国。
并不按照背包客们的传统线路矢量前行,他想到哪儿就去哪儿,身随心动。
从阿里到新疆,从北京到南京,从遵义到赤水,从镇远到铁溪,从宝鸡过太白到汉中,从万州到宜宾,从济南到山海关,从八百里秦川到八百里洞庭,天龙古镇,台儿庄古城,婺源春光,褒斜栈道,庐山嵩山高黎贡山,青田文昌凤凰,章江和贡江交汇处的波浪滔滔……
椰子姑娘曾去过的地方,他全去过了,椰子姑娘没去过的地方,他也全去了。
和寻常的穷游不一样,他的旅途更像是一次田野调查。
漫长的一路,边走边看边思考,他写日记:……都说这里贫瘠,是否历来这里就如此,还是我们判断的标准不同以往?一体化发展的进程,加大了流动和交流,其结果是地区间不应出现太多差异才对,然而对于缺乏规模和脆弱内质的少数团体来说,此种改变带来的文化灭绝的可能大于重生。当文化离开生活被放在博物馆的时候,就已然只是历史,而断了延续的可能。而往往,历史就是这样被不断书写。发展是硬道理,谈的是改善生活,提高生活质量,选择不一定全来自内部需求,而是大势所趋……以前,只看到同类的相似,现在,则看到的是不同类的差异,家庭如此、地区如此,国家亦如此。眼界大了,自然提倡国际化、全球化了,有意思呀……
他们俩坐在了华强北的那家比萨店里。
他给椰子姑娘看他的日记和书稿,太多了,整整一个背包。和寻常的旅行文学不同,不是什么攻略,字里行间也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慨叹,他本是个出色的建筑设计师,行文以建筑学为支点,辐射民生、民俗、对历史的反思。他又把旅途中吸收的宗教观念和自身掌握的自然科学结合,连篇累牍的现象学思辨。
他所触碰到的很多东西,扎实
喜欢乖,摸摸头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