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听后也不紧张,反还有些不以为然,他端起茶壶,动作沉缓为文若上茶,嘴上却是缄口莫言,一字也不说。
文若有些沉不住气,好歹自己的父亲也是人主,一把按住陈富端茶的手腕,追问道:“这么多年来,曲览仍能忝居高位,安然无恙,纵横安南十三州,可封山禁足,开设柜坊,如此大事,却能闭塞于野,不达天听,肆意发展,愈发壮大,难道这曲大都督真是翻手雨云只手遮天的枭雄?唉!是我太真小看他了。”文若说着说着,就有些丧气,只得黯然叹气道。
陈富放下茶杯,眼中露出一丝惊异,又瞬间被其老道的佛面所掩饰。陈富拧着眉毛,深叹口气,笑道:“并非是少爷小看了曲览,而是老奴小看了少爷啊。”
“你是何意?”文若一脸不解。
“公子少读史家百学,当真与那些吟诗作对的公子大有不同,少爷年纪虽轻,看问题却精细老成,老奴十分佩服啊。”
“为老不尊的家伙,休得胡言乱语,回答问题便是,啰嗦什么。”文若羞愤得像个黄花姑娘,脸上泛出红晕之色。陈富一脸惘然,以为犯了什么忌讳,殊不知文若羞愤的原因大致有二。一来,文若本就十分厌烦这些你死我活的争权夺位,他之所以能通晓古史,全是拜其母杨氏所赐,文若的母亲,也就是长史夫人杨氏,从小对文若管教森严,只许文若读史论道,决不许他吟诗作对,时间久了,文若自然有些自己的见解;二来,文若自小身边多为官家,官场上的话真真假假文若从不放在心上,也听腻了,归根结底还是这陈富与他人身份不同,虽然嘴上尊称文若为少爷,可实际在长史府内,陈富闲来无事就会与他闲聊谈心,讲些官家规矩,二人亦师亦友,文若与陈富自然更亲近些。这一来二去,文若想不懂些官场上的门道都不行。
“公子当真以为,此等大事能瞒过朝廷?”陈富紧闭双眼,粗白的眉毛将眼皮完全掩埋。
“能又如何,不能又如何?干我何事?”文若胸中羞愤之情尚未褪去,只得强词夺理道。
“少爷,您贵为朝廷三品大员之子,又是将来堂堂西宁王驸马,身为皇亲贵胄,朝廷的事,自然要比老奴看得深远明朗,老奴不该在少爷面前倚老卖老,班门弄斧,望少爷恕罪。”说罢,陈富双眼一亮,想必是心里已知文若所思之事,故意撩扰一番。
“好你个笑面佛,胡子比头发都长,诚心欺我年少无知不成?”文若挤兑剑眉,颇为不悦。
“哈哈,少爷教训的是。”
“你放心,这些话,出了这扇门,我绝不会对任何人提起,这总可以吧?”
“谢少爷宽宥。”陈富停顿片刻,抚须几许,拂袖抬手,示意左右退下,随后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苍老镜洁的眼珠在眉底下咕噜一转,淡淡说道:“少爷应该有所知晓,自古以来,岭南盛产金银,大唐开元以后,交州渐入富庶,吾皇万岁,圣明神武,除边患,平四海,和蛮夷,攘外族,欲成千秋大业,只不过,兵锋所向之处,难免有所波及。”陈富低下头,眨了三下眼,揣测着文若神情,见其听得来劲儿,并无反感异样,继续说道:“两军对垒,将士厮杀,明面是以士气相抗,兵戈相拼,实际上,是以国力相抵。国力强,则兵马人口源源不断,方可开疆裂壤,制霸一方。话虽简单,可一旦边关烽火燃起,军队的一切开销全部要由朝廷全权供给,赋税,人丁,兵马,军械都要为其所耗,为了多打胜仗,减免伤亡,对于朝廷来说,这些必要之需自然是多多益善。”
陈富轻咳两声,左右回顾,见四下无人,方肯放下茶杯,看似无意的盯着文若,一脸痴呆似的静候其言。
“难道曲览封山开矿,独敛金银,父亲开设柜坊,以官行商,都是皇帝陛下暗许支持的?”文若双手轻轻一拍,眉头紧皱道。
“不止如此。”陈富双手支起,舒直起身,语重心长望着门外被马车飞浮四起的灰尘,说道:“少爷您可能有所不知,曲览大人自上任以来,已有二十余年,老奴敢问少爷,依您所见,曲大人在任这二十年来,其政绩如何,百姓对其评价如何?”
“曲览?哼,那还用说?曲览占地为国,目空法度,搜刮民脂,卖官鬻爵,安南十三州百姓深受其累,苦不堪言,食肉寝皮虽有些言过,但千夫所指总归是有了。”文若不吐不快道。
“既是臭名远扬,伤及朝廷颜面,陛下就绝不会对此一无所知。”陈富白眉陇起,神色略显严肃说道:“当今圣上二十七岁从政乱中登基大宝,十余年来,稳固社稷,励精图治,您试想,交州位处海域,外有强敌虎视,又是金银之乡,以当今圣上之英明独断,怎会坐视不管,任一个都督为所欲为?”
“恩,不错,不错。”文若若有所思点着头,抿了口茶,严谨问道:“那富伯的意思是,曲览一面横征暴敛,中饱私囊,一面将这些不法之财上缴朝廷,以充国库军需?朝廷需要这笔金银以扩军力,所以才对曲览网开一面?”本就关心父亲处境的文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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