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阵营和巡防营的将军听了,嘴上连连答应,毫不含糊,可心里却是哭笑不得,苦不堪言。几个时辰前,这些巡防士卒已在城西、城南打了两场大杖,在毫无预兆之下,勉强击退敌方最猛烈的两波强攻,身体早如掏空枯木,不能再战,心中无奈,自不必说;陷阵营里的将士显然更加不愿,要说他们之中最年轻的士卒,也跟了西宁王二十多年,出生入死,逢战必先,之所以敢用三国时吕布军高顺将军手下那支攻无不克的铁军命名,正因陷阵营本就是西宁王乃至姚州的最后一道防线,若连陷阵营都冲出城去,万一城中有变,谁来保卫西宁王的安危?所以各个都碍着颜面,不忍戳痛世子短处,只好默许,不作评论。
唐生见敌军不敢来犯,心中起了兴劲儿,取下背后箭羽,瞄着城外徘徊不前的敌军,抬手便要射出,却突然被身旁司马将军制止。
“司马将军,你为何拦我?”唐生怒斥道。
“殿下切不可妄动,您这支弓箭要是射了出去,城上众家弟兄就会以为是殿下发动进攻号令,如此一来,我军盲目出击,岂不大败,白白送了弟兄们性命?”司马晁臣哆嗦着手腕,方才城南险些失陷好像都没有如此紧张。
“好好好!司马叔叔,我听你的就是。”唐生一脸不愿将弓弩放下,转念回问司马晁臣:“司马叔叔,当下情形,你有何良策?”
“末将不敢妄言,只是觉得蹊跷,方才吐蕃携雷霆之势,猛攻西城,险些攻克,为何此刻出击,却这般拖延,萎靡不前,如此下去,军心必乱,难道他们志不在此?”说着说着,司马晁臣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堪,似乎意识到其中危险,干瞪着眼睛,久久不说话。
“怎么了,司马叔叔?到底有何不妥?”唐生迫切问道。
司马晁臣猛得抬起头,强忍镇定道:“大事不好,殿下,吐蕃军这般拖延,定是分散敌兵之计,若他们强攻打来,末将倒是不怕,可他们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分明是将我们注意分散开来,殿下,你速率所有陷阵营将士赶回城南守城,末将愿领巡防卫在此守护,一旦迟了,就来不及了啊,殿下!”
司马晁臣话音未落,唐生耳边便传来一阵哀嚎,骑快马而来的传信士卒翻到在地,身中三箭,连滚数米,跌至唐生所在,强撑一口气哀鸣道:“殿下,城南六诏,上万敌军,西宁王殿下。”话说了一半,士卒呕血不止,断气而死。
唐生见此状况,定是司马晁臣所言成谶,方才得意激动之情瞬间抛到九霄云外,慌乱之中,牵了匹快马,不顾身后将士集结成队,只身飞马赶回。
待唐生赶到南门,已不见守城大军踪影,竟无一人,烟火熄灭,戈声渐止,静得令唐生全身汗毛直立。茫然抬头间,唐生只见一具身负铠甲的尸体从天而降,重重摔在身后。唐生猛得向城墙上望去,满城尸骸,堆积成壁,挂在城上,唐军已是全军覆没。惊恐之余,唐生遥望城头中央,黑压压围得百余蛮兵,其父西宁王与其母王妃被围在中央,身边卫士不足十人。唐生惊得竟不敢喘息,只听其父西宁王痛吼一声,拔出宝剑,将王妃一剑刺死,转过提剑反抗,几个回合过去,彻底消失在敌军包围之中。
“不!父王!母妃!不!”唐生瞪得双眼欲出,嘶声哀鸣,胸痛欲裂,冥冥之中,只觉天地无声,耳边又突然响起巨斧劈山之响,一下,两下,三下,唐生的头骨盖仿佛被铁钉敲砸一般,浑身震得欲碎,他听得清楚,那猛烈撞击正是敌军冲车攻门之声。
“畜生们,本王跟你们拼了!啊!”唐生呲牙张目,竖起宝剑,蹲开马步,向前猛蹬,却不知为何被拽了回去,惊恐之下,回眸望去,自己竟被一个不知何时窜出的书生给死死抱住,动弹不得。
唐生像个发狂野兽,挣开书生双臂,手中宝剑一通乱砍,怒不可遏道:“你是谁,再挡本王,老子砍了你!”
书生双臂一松,面无表情瞪着唐生,冷冷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殿下若想为王妃报仇,何必急着投胎送死?”
唐生痛不欲生懊恼垂头,乞望着父母惨死的城墙,双腿如树根扎地,动弹不得,失落间,被这素不相识的书生拉起手腕,拖着破碎铠甲,不知将要逃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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