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低头,恭敬道:“不敢,老先生年岁过百,胜似神仙,怎可与晚生以兄弟相称,老先生既然想聊,晚生陪着就是。”
“好,关门谢客,你我坐下来说。”
宇文孝直走回座上,待文若合璧祠堂大门,正殿渐入一片黑暗之中。文若瞧不见宇文孝直身影,只听耳边雷声滚滚,大雨不绝,心中极为不安,小心走上前来,说道:“老先生?老先生?”文若轻喊两声,不闻回应,隐约间,觉眼前一亮,宇文孝直已点燃台柱之蜡,持烛缓缓走到跟前。
“小兄弟莫惊慌,老朽有事相求,岂会加害?”说着,拉着文若,坐在章怀太子画像前,饮了口酒,不等文若开口,紧接说道:“几日来,小兄弟住得可好?”
“承蒙老先生款待,晚生食饱安眠,好得很。”文若不知对方来意,只得寒暄。
宇文孝直点点头,将烛台放在二人中间,小声问道:“小兄弟,你我相识,即是有缘,老朽已是垂死,不知何时灯枯,便直说了。昨日我听宇文重那小厮说,小兄弟背负刺青,极为好看,不知可否也让老朽看看?”
文若听后,心头一紧,不想这百岁老人开口便问其背后刺身之事,故而失措,母亲杨氏生前再三叮嘱,身后刺身不得随意示人,以免引来大祸,所以文若从不炫耀此事。
文若避开宇文孝直无法观望的双眼,低头扫视,心有余悸,本想巧言回避过去,但自那日事变,父母自戕西去,自己身后刺青的意义便再无人知晓。
“如若这位老先生能够替我解惑,我也受益终生,就算身份识破,被官府抓了去,我也不用这般担惊受怕逃亡下去,正好得以解脱。”
文若深吐一口气,频繁眨着眼睛,索性赌注一把,二话不说,便脱了衣服,转过身去,亮给宇文孝直观看。
宇文孝直伸出手掌,轻抚文若后背,眉头皱成一道闪电,细细看了许久,暗自点头,礼貌退回原位。文若拾起衣裳,欲言又止,恭敬作揖道:“老先生认为有何不妥?”
宇文孝直并未急着回答,双膝跪稳而坐,纸薄的身体轻轻后仰,不急不躁说道:“小兄弟,敢问你父母姓氏。”
“父亲姓裴,人氏,母氏姓杨,朔州人氏。”文若谨慎答道。
“那这刺青是何人所绣?”
“是亲幼母亲为我所刺。”
宇文孝直轻吟两嗓,抖着云霓状的胡须,自顾自笑道:“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文若听着糊涂,见这老人完全沉溺在思绪之中,更是心乱如麻,迫切追问道:“老先生在上,可否直言相告?”
话音未落,陈文若只见正殿大门被窗外风雨吹得吱吱作响,一道闪电经过祠堂对面的山上,割开一片窗花,透过窗纸,照在宇文孝直面无神色的脸上,将这百年沧桑都映进陈文若的双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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