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崖边一处几人深、缓台似的平地,四周围绕着一片一人多高的尖叶草梗,崖壁向内倾斜,使得这块缓台陷进山体中了一大部分,多处地利让这块地方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看起来并不显眼,倘若不是提前知晓,想必很难发现。
自缓台边沿向下看去,就能发现这里虽然高,却并不算十分陡峭,只是植被茂密,明显不太好走,也没有人走过的痕迹。
一个素淡装扮的年轻女子盘膝坐在山壁陷进去的那一片空地的一块大石头上,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轻轻哼着歌哄逗着,那小婴儿糯糯笑了,两只藕节似的小胳膊在空中来回挥舞,作出了一个亲近不设防的姿态。
那女子见了,神色柔和得几乎要化出水来,一手托住婴儿屁股,弯曲的手肘上方垫在那婴儿头上,腿支起来一点,抵着襁褓下方,而后小心抽出一只手,时而弯曲时而伸直,在小婴儿眼前作出各样有趣的小造型。
小婴儿看起来愈发开心,很快“咯咯”笑出声,两只小手抓过女子的一根手指就要往口中送,女子连忙往外抽手,小声道:“脏,脏。”
不知道小婴儿是因为没有吃到手指,还是饿得难受了,在女子将手抽出去以后,立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女子登时手忙脚乱起来,连晃带拍,却都不起效,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将一根手指在内襟上蹭了两下,屈服地送到了小娃娃的嘴边。
那小婴儿也聪明,还没等那根手指到嘴边就住嘴不哭了,两只肉呼呼的小手把住那只手指,目标明确地塞进口中,柔软的牙床和刚冒头的几颗乳牙在那指腹上磨来磨去,间或吸吮两下。
那种感觉很奇特,不疼,反而有点痒,好像是被猫爪挠到了心里去,又好像是藉由一根手指,就能建立起一座相互信赖的安全的藩篱。
女子漫无目的地想道:如果有可能的话,她也不想利用这个柔软的、脆弱的,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婴儿……去达成什么目的。
然而,她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或许是心里本就没揣着什么恶意,也或许是天生就比较讨小孩子喜欢,一脸福相的小婴儿在她怀里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懂事和乖巧,在将那个手指弄得满是黏糊糊的口水后,就静悄悄地松开手,安稳地睡了过去。
那女子过了一会儿才感受到怀里没了动静,低头看了一眼,见是睡着了,不由微微笑了起来,轻轻拍着婴儿后背,继续哼起之前哼着的那首小调。
但头却抬了起来,眼神粘在了她面前垂落的两根长藤上。
那是顺着崖壁垂下的两根成人小腿粗细的长藤,似乎有些年头了,和山壁上的其他爬藤也纠纠缠缠地长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张以它为核心的大网,看起来十分牢固。
小调很快就哼完了,长藤却依旧沉默,那女子顿了顿,自说自话一般看着小婴儿红润娇嫩的小脸,低低开了口: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一个妹妹……但她和你一点都不像,她两岁的时候,也还没有你现在身上这么多肉,她见谁都怕,见谁都怯,就算是爹娘也不亲,可单单不怕我,无论遇到什么,都只知道往我身后躲……只可惜,后来躲也没躲过,如果不是公子,我应该也已经——”
蓦地,一声冷喝打断了她:“月汐,孩子给我。”
那女子——月汐,看向长藤垂下的那端,方才空无一人的地方,此刻却站了一个衣袍略显邋遢的男子,那男子眼圈泛着黑,下巴和唇上冒出些青青的胡茬,怎么看怎么憔悴。
正是从前的“许君皓”,如今的孟昭。
月汐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抽出身侧的剑,格在孩子身前,摆出一个进退皆可的起手式,方道:“我写了,你把公子给我,我把孩子给你,公平交易。”
说着,她又往孟昭身后看了一眼:“公子呢?”
孟昭按了按眉心,慢慢走近,道:“你家公子好着呢——别废话,你是她的人,我懒得动你,但我没有那么多耐心,把孩子给我。”
“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你三番两次设计谋害公子,派红袖刺杀,炸洛城画舫,南征途中劫走楚国皇帝,还杀了老侯爷嫁祸给公子……你敢说这些不是你做的吗?”
孟昭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半晌,才烦躁地碾了碾脚底细碎的石子,道:“你想怎么样?我可以带你去见他。”
红袖将剑小心搭在襁褓边缘,摇头道:“我不可能跟你走,一旦进了未央门的大门,要我死还是要我活,不过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带公子过来,把人给我,第二,听说弄影也在你这里,把她放了,第三,自照柱崖一别后,铃铛一直没有回来找过公子或者我们任何人,想必跟你也脱不了干系,我要知道她的行踪。”
“这三个要求对你来说都不难,是要你儿子的命,答应我的条件,还是认可两败俱伤,也要死咬着他们不放,就看右使大人你了。”
孟昭几日醉生梦死,没睡过一个好觉,原本整个脑袋就鼓噪得快要炸了,今日一早还在屋里的柱子上发现上面钉了张纸条说儿子被人掳走了,当时整个人就恨不得原地炸成一串鞭炮,只是人虽然不算彻底清醒,但理智尚在挣扎,脖子上顶着好悬一锅浆糊,连确认都没想到要确认,就阴云滚滚地出了门。
到了这里,到了现在,无论是耐心还是脾气,都基本已经到极限了,他也实在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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