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国永安历二百九十六年,大寒。
暴风雪肆虐了整整一晚,一尺深的积雪覆盖皇城,掩盖住千年古都的繁华与威严,只余一片素净的白。
方嬷嬷掀开帘子,捧着筐炭石往内室走,边走边道:“今儿个大雪封路,屋檐上的冰凌子都有一寸长,幸好早早将石炭准备,否则可难熬。”
手颤巍的将炭炉添满,抬眼看向蜷缩在火炉旁打盹的妙龄少女,布满皱纹的脸露出笑意:“小主子怎如猫儿一般蜷缩在火炉旁,若让老夫人瞧见,可会挨板子的。”
闻言,秦矜屁股撅了撅,睡眼惺忪道:“祖母不会罚秦矜,嬷嬷不说,便无人知晓。”
午时刚过,教导琴棋书画的先生因大雪封路无法前来,已经荒废小半月,今日秦矜本该练习蜀绣,却被她浑浑噩噩睡了去。
方嬷嬷替她披上件殷红裘衣,故作姿态道:“按小主子的意思,莫不是说往日里老夫人处罚您,皆是嬷嬷乱嚼舌根了?”
明知方嬷嬷是故意打趣,秦矜瞌睡仍是醒了一大半,缓缓坐直身躯,撒娇道:“嬷嬷待秦矜最是宠爱,怎会无缘无故赖在嬷嬷头上,都是我素日里无拘无束惯了,才让祖母和嬷嬷忧心。”
这认错告饶的本事,倒是极其顺溜,全无将门女的风华傲骨。
秦府战功卓著,祖祖辈辈无不征战沙场为国捐躯,其曾祖父陪伴开国皇帝南征北战数十载,一举封爵,封为正二品的开国县公。秦府儿郎壮烈牺牲的为数不少,人丁却一直兴旺,能堪当大任的子子孙孙更是数之不尽,丝毫不玷辱门庭。
秦家唯一遗憾的,便是世代从未有过‘弄瓦之喜’。无论嫡出庶出,又或是旁系血脉,但凡出生的皆是雄赳赳的壮硕儿郎,几百年延续下来,愣是连半个闺女都没有。
此事,一度成为秦家掌权者的遗憾。
直到秦矜这一辈,幸得上苍庇护才让秦府上下得偿所愿,儿女双全凑成一个‘好’字。也正是因此,秦府上下才会对秦矜格外宠爱,于是,将她宠成了书香世家的娇娇女,毫无将门嫡女该有的英姿飒爽。
方嬷嬷早知她没脸没皮惯了,不再逗弄,顺手倒了杯热茶递过去:“小主子先喝杯热茶,润润嗓子暖暖身。”
秦矜从善如流接过茶杯,凑近一口饮尽,吧唧下嘴唇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脑子清醒大半。
身旁炉中炭火烧得艳丽通红,映着她凝脂如雪的娇嫩面容,仿佛夏日天际缥缈嫣红的火烧云,煞是明媚动人。
喝了茶,瞌睡一扫而尽。
想到片刻前不劳而获的稀罕宝贝,秦矜献宝似得捧到方嬷嬷面前,扬着绚烂笑容道:“嬷嬷快瞧瞧,这可是稀罕之物,我头一次见到这般剔透玲珑的玉如意,欢喜的紧。”
方嬷嬷垂眉看去,吃了一惊:“小主子哪里得来的?”
秦矜唯独钟爱玉石器件,县公府上下皆知。
但凡稀罕些的玉佩挂件,都被她死缠烂打的索求来收入囊中,其次则是玛瑙金器。老县公曾指着她鼻子大骂财迷心窍,喜爱的尽是些庸俗物,秦矜却说‘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她虽不是君子,却有君子该有的风骨,噎得老县公说不出半个字。
眼前的玉如意通体墨绿,正宗的帝王绿色泽,其中还泛着些许蓝色光彩,好似氤氲着满满的水雾一般,青翠欲滴。整个玉如意有手臂般大小,雕刻精细,没有半分裂纹和杂质,上面琢出槽子镶嵌着点点金器,镂空的雕花陪着祥云纹路瞧着十分精巧,想来极是贵重。
细品一番,方嬷嬷不免唏嘘:“瞧玉如意的色泽绝非凡品,怕是价值连城。”
“夙锦安托小厮送来的,若是一般物件,也不会眼巴巴的赠我。”秦矜眸子里算是欢喜之色,爱不释手的摩挲着玉如意。
夙锦安,御史中丞的嫡长子,与秦矜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分。
秦矜自幼不喜唤他哥哥,私下里更是直呼其名,每每夙锦安得了好东西,都会眼巴巴送来县公府,情分自是深厚。
玉如意是他送来的,倒不值得大惊小怪。
只是此次,方嬷嬷竟有些心神不宁,不免追问:“锦安公子托人给小主子玉如意时,可还有旁的什么东西?”
秦矜仔细想了想,盯着梳妆的铜镜处,皱眉道:“确实还有两件东西,甚是怪异。”
“何物?”方嬷嬷心底猛的一缩,害怕小主子将自己卖了,私相授受传出去有辱清白。
秦矜将玉如意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起身从梳妆台中取出一个锦袋,边解开边道:“随玉如意送来的,还有一句莫名其妙的诗句,以及一只参差不齐的黑色鬃毛的毛笔。”
“快给嬷嬷瞧瞧。”方嬷嬷皱眉露出不喜之色。
自古书信传递便容易招惹情债,若他夙锦安真对小主子有倾慕之情,大可禀告父辈,托媒婆前来县公府提亲,又何必畏畏缩缩以书信寄情,当真狂妄无礼。
小主子年少无知,尚未经历情事,岂非被他三言两语就哄骗了去,情之一字最是祸乱人心。
瞧方嬷嬷气急败坏的神色,秦矜了然于心,缓缓道:“嬷嬷别急,并非什么艳诗淫词。”
初初她看到锦囊书信,也以为是夙锦安想来勾搭她,还颇为期待的想品鉴一番他华丽辞藻,看他如果称赞自己,哪曾想……
“骨肉能几人,年大自疏隔。性情谁免此,与我不相易。唯念得尔辈,时看慰朝夕……”
方嬷嬷扬着一张雪白的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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