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跑到那棵榕树下,拍着树干大喊:“杜若,杜若。”无如那小妖睡得正香,根本听不见。女孩儿哪肯甘心,双手抓住树杆,想把杜若晃出来。只是她低估了杜若本体的庞大程度,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无法撼动那棵树分毫。不由有些气急败坏,狠狠踹了那树一脚。
其实,女孩儿那一脚根本对杜若造不成任何伤害,但是,子虚看在眼里,心里却莫名的不舒服。她喝了一口酒,冲着那树道:“杜若,还不快醒来。”
说也奇怪。那女孩儿又跳又叫的,杜若都听不见。子虚这轻轻一声,藏在树心中的他眉峰一颤,旋即睁开了眼睛。只是,他并不确定刚刚是否听到了子虚的声音。凝神细听的时候,女孩儿中气十足的叫声在耳边炸响:“死杜若,臭小妖,我叫了你这么久你都不出来。再不出来,我……我和你绝交。”
杜若听出是那女孩儿的声音,慵懒的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这时,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忽然传入耳鼓:“咦,这客栈好生眼熟。”不知怎得,杜若一下子清醒过来。翻身坐起顺着那声音向外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袍的男人站在树下。那人杜若认得,就是第一个用铜钱汇帐的小书生。只不过日月如梭,杜若一觉醒来,那人已经三十郎当岁,人到中年了。
杜若还不知道,此人姓郑名客,字恒生。在他睡着时还来过一次须弥之虚。
郑客站在榕树下,诧异的望着眼前这家小小客栈。在他身后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周围侍立着几名随从模样的人。这也是郑客为什么这样诧异的原因。
在他的印象里,这家客栈所处之地不是凡间随便能到达的。他第一次去是因为迷路,误打误撞到了那里。那时,他还怀疑那是不是妖邪幻化出来害人的。因为,如今这人世间,妖邪当道,恶鬼丛生。凡人就好比一块块行走的美味,稍有不慎就落入邪魔之口,万劫不复。要不是夜晚独身一人,处在荒郊野外实在危险,他说什么也不会走近哪家客栈。
第二次就是为母亲求药了。
他的母亲中了妖毒,浑身溃烂,痛苦非常。他访遍三山五岳都没能找到能解救母亲的高人。大约是他孝心感动了天地。夜里宿在一座荒败的道观里时,有仙人托梦,指点他,他才得以再次进入那个地方。
可现在,他就是很平常的去上个任,还带着母亲和随从。怎么这样轻易就走到这里了呢?
或许……
郑客心里犹豫,觉得大约是这家和先前那座正好有些相似,巧合罢了。不过,从京师一路走到这里,餐风露宿也是辛苦。看见这家有着熟悉感觉的小店,忍不住倦意更浓。于是,他折身回去,请母亲来此歇息。
女孩儿也是见过郑客的,不过,那时候的郑客只有二十来岁年纪。如今已经人到中年,她有些不敢认。
郑客则是完全没认出她来。谁能想到,这个对着一棵树说话的女孩儿,竟然是是个魂魄不全的阿飘呢?
杜若盘膝坐在树干里,看着那书生去和马车里的老太太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行人向这边而来。换了往常,他看到有人来是很高兴的,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懒懒的不想动。胸中那股不知何时消散了的气又慢慢积聚起来。如果他自己看得见,就会发现他的眼眸忽然变成了紫褐色。顶上墨发变成了紫红色,飞速的生长起来。十指上的指甲争先恐后的往外钻,鲜红如血染,尖锐如刀。
同时,他的本体绒花树忽然抖动起来。树枝快速的生长,虬结。底下的根须顺着土壤飞速蔓延,有几根目标明确,就是郑客和他母亲那一行人。
如此异变,自然逃不过子虚的眼睛。她将倒了一半的酒杯一扔,一个箭步就冲到了绒花树下。纤纤细手一伸,就把杜若从树心中拽了出来。想也没想一口噙住了他已经变成青黑色的嘴唇,将一口元气渡了过去。
那口气息刚一进入杜若的口中,绒花树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虬结伸张的枝条缩了回去,地下的树根也安静下来。
杜若眸中的紫褐色褪去,血红的尖锐利甲也缩了回去。紫红色飞扬的头发也恢复成原来乌黑滑亮的墨发。子虚松开他,后退了一步。轻轻舒了一口气,面上却不再温润,笑容也不见了:“刚刚,你在想什么?”
杜若大睁着一双黑眸,对于刚才发生的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子虚面色一寒,声音陡然提高了很多:“你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杜若眨了眨眼睛,忽然很难过,答非所问:“阿虚,你凶我。”
子虚真想一巴掌拍碎这个小妖。刚才他差点儿入魔,竟然还有心情纠结谁凶他。
“那个……”一个声音突兀的传来。子虚转头,这才发现不光店里的玄荆、狐三娘他们面色古怪的看着自己,旁边还站着一个郑客和他的母亲、随从。他们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到难以言表。
子虚制止杜若的魔变不过须臾之间的事。连玄荆都没看清楚,别人就更别提了。大家只是看见子虚一个姑娘家,把明显成年男子模样的杜若压在树杆上,那啥……少儿不宜,狐三娘自己看热闹,还没忘记捂住儿子的眼睛。不过,她太惊讶了。以至于没发现小和尚的大眼睛透过她的指缝眨呀眨的。
郑客是错愕的,他一直以为这个叫子虚的姑娘是神仙。神仙嘛,不说冰清玉洁,最起码无欲无求。可眼前这一副饿狼扑羊的架势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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