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人睡得很浅,他一向习惯如此。
老翁正准备推醒他的时候,却发现彻人已经睁开了眼睛。
“到镇子上了吗?”彻人用手遮着头顶的阳光,这样明媚的太阳是他许久未见过的。
“已经到咯。”老翁用烟枪指向上头。
他们的车队正穿过镇子外的大门,头顶上方是一块写着“东镇”的匾额。
这个镇子地处火之国的最西边,却偏偏叫“东镇”,似乎比起火之国更东面的城镇,反而与西边的雨之国更加关系密切。
雨之国与火之国连接的三条商道都汇聚于此,这里原本应该是两国交往的最重要的枢纽。
大概正是因为更加贴近雨之国的缘故,这个镇子也和雨之国的村镇更加相像。
这种相似并不体现在建筑风格衣着风貌之类的方面,而是贫穷。
大门两边的立柱上红色的漆皮早已风化剥落,露出里面黑灰色的土坯来。街道两边的房屋也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栽种了几十年的老树反倒像是这里最年轻的东西。
彻人向远处眺望出去,一眼就能看到长街那一头的出口。
作为两国商贸交易的一线城镇,东镇却也未免太破败了些。
“这里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啊。”彻人诧异的说。
“可不是吗,”老翁架着旱烟砸吧着嘴,半晌吐出一口白烟,“这地方也算得天独厚的位置了,三条官道都通到这里来,可惜喽。”
“可惜什么?”彻人问道。
“孩子你有所不知啊,虽说是三条官道,但毕竟雨之国是没法和风之国比的。”老翁不禁叹了口气,“要不是没有门路去跑风之国的商,谁会来这里自讨苦吃。”
东镇再往南边几百里的地方,便有数条来往于风之国与火之国的商道。火与风两国常年交好,关系密切,而荒漠化严重的风之国资源匮乏的同时又是世界人口第一的大国,其中的商业利益不可估量。
而雨之国只是个战火夹缝中苟延残喘的小国而已,那里也只出产些草药,来这里跑商不但钱不好赚,一个不巧还要丢了小命。
“我们来这里行商的,哪个不是无权无势的流民呢,还不是为了混口胡饭吃。”
“再说前头还有阴雷山和阳雷山两座大山杵着,这镇子想不穷也难呐!”老翁忍不住连连叹气。
“海老大!你可别啥都往外说!”绰号叫烧饼的伙计紧张兮兮的东张西望,像是怕有什么人蹲在暗处一样,一张烧饼一样的大圆麻子脸写满了畏惧。
“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老翁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虽不像烧饼那般慌张,却也下意识的左顾右盼。
彻人看着他们的样子又是一阵疑惑,但猜到他们大概是也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禁忌,便也无意追问。
老翁带着商队去找他们的老主顾,彻人则单独行动。
等他洗了个澡重新置办了一身衣服,马队已经在镇子外头停顿了许久。
“让你们久等了。”彻人向他们打了个招呼。
“不妨事,带着你我们上路也安全些。”老翁抖开手里的马鞭,向他一招手,“上车吧。”
“这么快就走了吗?”彻人看了看集结完毕的车队,年轻人也全部都整装待发了。
“是啊,我们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最好赶在天黑前穿过前面的峡谷。”等彻人跃上了马车,老翁一扬马鞭,拉车的马抖了抖长鬃毛,抬起了步子。
彻人向远方的地平线眺望,隐约看到两座山峰的轮廓。
两座山峰紧紧的靠在一起,倒像是一座大山被从中劈成了两半,中间留出了狭窄的一道山谷。
南边的一座唤作阳雷山,北边的一座唤作阴雷山。在当地人的传说中,建御雷神划下雷犁将大山分作两半,这才有了这两座雷山。
平日里雨之国的水汽常常使得附近一带终年雾气重重,向他们这样仅有五辆马车的小商队不小心便要走散,整天浸泡在阴寒的湿气中还容易得风湿。
今天却是个难得的晴天,不仅视野开阔,连人的心情都开阔了不少。
叫做泥丸的小年轻坐在车顶上神侃:“彻人我跟你说呀,这一路去火之寺也算得上是凶险万分,还好你遇上了我们。有我们海老大带路,保准你少走不少弯路。”
“你呀就是爱吹牛皮,人家彻人是当忍者的,什么世面没见过?”老翁一如往常的砸吧着嘴抽旱烟。常年走在湿气浓重的商道上,没有这一口烟顶着,一般人的身体还真难撑住不得风湿的毛病。
“我也才离开家乡出门游走不久,除了些微末手段实在不值一提,以后还要你们多照看着些呢。”彻人很随和的说着客套话,一半是因为确实需要有个老练的向导,还一半是出于从前伪装身份的习惯。
泥丸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偷偷的凑近了彻人,低声问道:“我说彻人,你偷偷告诉我,你一路上总在手心里攒着片叶子是有什么玄机在里面?”
“这个呀?只是很普通的修炼而已,基本功。”彻人随口回答。他一路上不时的从树上摘下片叶子合在两手心,然后盘坐着动也不动,确实让年轻人们都十分好奇。
“这样就能练成忍术吗?”泥丸细细的瞅着彻人手心里的叶子,确实再普通不过,“怎的和火之寺的老僧坐禅似的。”
他不再多打扰沉心修炼的彻人,吊儿郎当的坐在车顶上东张西望,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山野小调,晃荡着一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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