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墨白将她视为妹妹,但终究是没有血缘关系作为支撑,有些话自然也就不方便多说更不便于直说。
自进城到回府,这一路走来他的意图已然是再明显不过了,如今又说了要陪她一同前去见父亲,多半也是想让父亲看在他的面子上对自己从轻发落罢了。
如此顾着,素婕自然是该心存感激的。
只是为人子女的,又怎能为了一己之私而使得父亲郁结于心呢?心里有了火气,是得发出来才好的。
拜别了忧心忡忡的墨白,素婕随那前来领她的小厮弯弯绕绕来到了一处掩映在翠竹林中的雅房外,这便是父亲平日里处理公文的书房了。
翠竹环绕,小桥流水,确实是个能够让人静下心来的地方。
平日里这地儿虽也幽静,却又不像今日这般,静中透着几分压抑。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了她之后无声的行了一礼,脸上的肃穆配上眼中的同情,竟让一向镇定的她生出几分忐忑来!
领路的小厮到地方之后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素婕于门前站定,深呼吸了一阵之后方才挥手示意守在门口的侍卫通传。
“进来。”
声音不大,甚至于平静,可却是不怒自威。
有人替她开了门,素婕便抬脚垮了进去。屋子不大,却也不失雅致。东墙上一幅晴雪寒梅图,西墙上一幅鱼戏荷莲图,一寒一暖,一冬一夏,遥相呼应,相得益彰。八宝阁前一方书桌,桌面上堆了高高的两摞公文,左手边的比右手边的要矮些,显然是已经批复好的,而那右手边的自然便是那有待查阅的。素元箴一席墨蓝色长袍端坐在书桌那端,手执一支小狼毫,笔尖蘸了朱砂墨,在摊开的纸张上写写画画,时而需要皱眉思虑一番,时而又似行云流水般的顺畅,可见难易程度不同,甚是复杂。
素婕不禁暗叹一声,权利当真不是个能让人舒心的好东西,批复公文也的确劳心伤神,难以想象皇帝每天要面对全国各地而来的那么多奏折又是怎样坚持下去的!
她的脚步声虽然轻巧,却也做不到一点儿声音也不出,此时见父亲明明知道自己进来了却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顾低头看着面前摊开的公文,一门心思都在天下苍生。她这心里不知为何,委实生出了几分悲凉之感。
珊珊向前两步,提裙拜了个全礼:“女儿见过父亲!”
素元箴手上的动作不停,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起来一下,只鼻翼微微一张,哼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字眼:“嗯。”
以这样冷漠的态度对待自小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的宝贝闺女,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对此,素婕不免又有几分黯然神伤。
父亲终究是怪她丢了国公府的脸面了吗?
“跪下!”
不等她独自伤感一阵,一道既简单又不易被人轻易辨认喜怒哀乐的嗓音便抢先倾泄而出,自然而然的落入了素婕的耳朵里,也自然而然的让她愣住了。
直到确定是在命令自己无疑,这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在面对墨染时的伶牙俐齿此时都尽数收敛了起来,丝毫不为自己辩解,挺直了腰背跪在书桌之前。
别人家是慈母严父,她家却是慈父严母,一直以来只有母亲会在她做了错事之后惩罚她跪下,还从未见过父亲如此。
可见当真是生气了的。
心知父亲胸中气闷,憋着一口怒气尚未发出来,任由他这么憋着,时日长了未免憋出内伤来,恐憋坏了身子,因此素婕是十分的贴心且乖巧,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见她礼了裙摆,二话没说就屈膝跪了下去,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可却不是倔强和不服气,眼眉低垂着,并未多说一个字,仿若她就该如此一样,素元箴暗自叹了口气,眼里的怒火也灭了三分。
尽管如此,却还是不搭理她,总得让她跪够了长了记性才是!
又过了一个时辰之后,素元箴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狼毫,将案上的公文抽出,从头至尾扫了一遍才将其折合上随手丢朝了左手边那一摞之上,做完这些之后才抬了眼来看向书桌之前跪着的女儿。
终究是不忍心的。
娇小的身形,却透着股男子所具备的英气,即便跪了一个时辰,却是不曾开口说一个字,更不见她偷懒。
不得不说,他这一双儿女的教育皆是成功的。心里有欣慰,怒火又灭了三分。
看她这模样,沉静、懂事,可本该是让父母为之省心和骄傲的品质,如今却是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止不住的心疼。
这几日里,但凡想起香园里发生的那些个事情,他这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可知为父为何让你跪下?”
素婕本就低着的头颅更往下了几分,眼睛看向裙摆上的金丝勾边牡丹花,老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天香园之宴意外频出,且牵扯到了太子殿下和月华郡主,女儿处理不当,不止丢了家门的脸面,更是给父亲惹了麻烦。”
听此,素元箴冷哼一声,她倒是乖巧,尚且不知道他为何生气便认错认得如此之快!
“你确实是丢了素家的脸面!”
听此,素婕眼眸眨了眨,一颗心仿若是吃了黄连一般。
父亲果真觉得她是个不肖女……
“因为你的一味退让!”
这……
素婕猛地抬起头来,十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父亲,那张脸上的怒火是如此的真实可见,可方才那话,却又是哪般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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