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卿受萧绎之托为陌溦选了生辰的贺礼,无外乎金珠服玩之物和内造的脂粉头油、合香,都拿镶嵌螺钿的盒子盛放好,她带了云初从南苑出来,往顾梁汾宅子里去。萧绎不放心,让孙承赋跟着。这日天气少凉,倒也清爽,街上的人便格外多。从南苑出来走了一刻钟,马车忽然就走不动了。
思卿问:“怎么回事?”
孙承赋回禀道:“前面好像有集,堵在街口了。”
思卿道:“那咱们绕瓦子街好了。”
瓦子街是帝京一处风月聚集之地,白天人少些,唯有街口上的藏春楼门户洞开,彩旗飘扬。丝竹之声隐约入耳,迎来送往的姑娘都穿薄纱衫儿,娇声婉转。门口的楹联是“白纸糊窗堪听雪,红火着火别藏春”。
思卿笑:“好雅驯的楹联。”便把帘子放了下来。云初却好奇,又掀起帘子往外瞧。
“小姐您瞧,那不是何大少爷吗?怎么穿成这个模样?”
思卿掀帘子一看,何适之的幺子穿着梅红直缀、银红薄纱褙子,带金梁冠子、束玉版带,站在藏春楼的牌匾下面,正揽着一位绿衣美人捏她的脸。
思卿把帘子一摔,笑:“何相前头两位公子都没养住,只这一个幺子,独宠他些也是人之常情。”
云初却呸道:“看他那轻薄浪荡的样子,粉抹得比姑娘们还厚,点那么红的口脂,妖里妖气的。”
“昔日有檀郎傅粉,今日何公子想要效仿——只可惜他是个泥猴脱胎的底子,怎么抹都是不能入眼的。”
说着便到了顾宅,只陌溦在家,出来迎思卿,笑道:“梁汾又往武老先生那边去了,你先进来坐。”
云初捧着盒儿,陌溦身边的玉棠都接了去。陌溦道:“何必闹这些虚文?”又称谢。
思卿拉着陌溦的手道:“今儿是与你上寿。”
陌溦一愣,笑:“三哥还记得我的生日?我自己浑都忘了。自从回了上京,改了引子,生辰不生辰的,自己也记不得。”
顾宅后面新盖了两间小敞厅,陌溦引思卿到厅里坐。思卿见小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炽,香气宜人,红霞一般,于是道:“这里好,不用焚香,花香就把人薰醉了。”
陌溦道:“前几天梁汾还说,本来天气就热,看着红艳艳的园子更觉得热,想要拔了都种上竹子。”
思卿道:“这里地势低,种上竹子湿气太重了,容易有蛇。哥不在家,你们主仆两个,若是遇上了蛇游走也不好主张。”
陌溦道:“你说的是,我也不同意的。种这些花,费了我不少的心思。”
玉棠端上枣仁茶,思卿接过称谢。陌溦吩咐玉棠:“去前面看看,门关了没有。”
思卿放下茶道:“我看宅里也没个门子、小厮,你若是一时半刻找不到合适的,我给你找两个靠得住的。”
陌溦道:“梁汾出去做事,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情做。我又不爱绣个花、裁个衣裳的,宅里也没多少事,我不愿意再找人。梁汾也有个说穷的理由,家里连个扶持的人也没有,一看就是没银子的。”说得思卿和云初都笑起来。
玉棠从前面走来,对陌溦道:“外头有个小娘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擦粉擦得像个银人也似的,带着个丫头,说是来见您。”
陌溦以为还有人记得自己的生辰,心里暗暗纳罕,来帝京并没有多见什么故人。她不愿暴露身份,于是道:“有帖子没有?是不是梁汾生意上的朋友?你去回她,说梁汾不在,请她改日再来。”
玉棠答应着去了,陌溦敛眉思索,思卿知其意,于是招手让云初到近前,道:“你也出去看看,恐小丫头应付不来。”
陌溦却拦着:“你身边的女史,只恐被人认出来不好。”
须臾玉棠一甩辫子跑进来道:“来人不听奴婢的话,已经进到前头厅上去了。”
陌溦起身道:“我去看看。”
思卿颔首道:“请便。”
陌溦匆匆走了,思卿招手唤过云初道:“你悄悄儿的到前面看看是些什么人,你认不认得,再过来告诉我。”
云初一福应下去了。
思卿百无聊赖地在厅里走来走去,看到墙上贴着个条子,写的是“烟锁池塘柳”,应该是一个对子的上联。只有上联没有下联,看来是还没对出下联来,是个鳏对。
“烟锁池塘柳”中含有金木水火土,思卿想了半天,对出个“灯垂锦槛波”来,才写上,云初风风火火地进来,道:“我的好小姐,奴婢看着来人眼熟,想了想才想起来,就是那户部尚书徐东海家的大小姐,闺名唤作‘湘瑟’的。上次她跟着徐夫人进宫,您还夸她名字好听,是从李义山的什么诗句里取得名字。”
“不须浪作纟侯氏意,湘瑟秦箫自有情?她来这里做什么?”
云初的神色古怪,半晌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支支吾吾拉着思卿:“小姐,您自个儿去听听。鸳鸯厅中间有一扇大理石插屏,咱们在屏后坐,徐家小娘子瞧不见您。”
思卿本就是个好事的,也不管失礼不失礼,就往前头去,移步走到鸳鸯厅后面潜听。
徐湘瑟今日特意打扮过了,穿着缕金团花重绢裙子,倭缎竖领斜襟长衫,珍珠纽扣、金领坠、金三事、盘丝金璎珞,整个人都被珠光宝气笼罩着。
陌溦听了徐湘瑟的话,轻轻一笑,吹气如兰道:“徐小姐的话是什么意思?您来都来了,为什么不明说?”
徐湘瑟端出她最妩媚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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