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局开始,陈衣执黑先行,毫不犹豫地将一颗棋子落于棋盘上的右上方的一个明显的黑点处。轮到老人,他却没有落子,而是伸出手示意陈衣继续下。
“让你四子。”他说。
我不懂围棋,不知道让四子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但就常识来说,肯定是极大地缩小了两人之间的水平差距,让原本棋力悬殊的两人勉强能够对弈。不过不管怎么样,从我这个外行人的第一感觉来说,让四子似乎有些夸张了。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让四子对于这位老人来说,一点也不夸张,甚至可以说他已经给足了陈衣面子,因为围棋中依照双方棋力的差距,一般是可以让2到24子的。而让四子,放在之前的国内,基本上是职业棋手和业余中流棋手之间的差距。老人毫无疑问是职业的水平,对于陈衣这个只学了一年的围棋初学者来说,仅让四子,已经很看得起他了。
“老先生谦虚了。”陈衣对此没有任何疑问,又拿起另外三颗棋子分别落在棋盘的左上,左下,右下。他下棋时给人的感觉和玩牌的时候完全不同,说话都少了那一份自傲的张狂气。
老人点点头,不再说话,在陈衣放好四颗黑棋后执白棋落子。陈衣也不再说话,两人开始沉默地对弈,刚开始的落子速度很快,陈衣似乎没有任何思考地在下棋,老人更是胸有成竹,落子如飞。
行到中盘,陈衣突然慢了下来,每一步棋都进行了长时间的思考,表情凝重而认真,而老人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陈衣深思熟虑后落下的棋子,他毫不犹豫地便跟上了。
我在一旁蹲着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突然觉得有些无聊。于是我悄悄地站起身来,躺到后面的沙发上想要休息一会,顺便琢磨琢磨即将到来的真正的挑战——吴镜天。
话虽这么说,但我根本毫无头绪,各种思绪在脑袋里绞成了一团乱麻。房间里安静地吓人,只能听见轻微的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
我听着这个声音,眯上眼打起小小的瞌睡来。这场对决的性质允许我这样放松。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房间里淡淡的光圈在眼前显得模糊。在正午打盹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感受,一觉醒来的时候仿佛忘记了时间和空间,不知道自己在哪,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眼睛睁开又闭上,醒了也不愿意起床,心里有空空的感觉。
我闭着眼睛回忆刚刚做的梦,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些失落,然后突然惊觉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听见落子的声音了。
他们在我睡觉的时候已经下完了?陈衣怎么不叫我。
我这样想着,缓缓从沙发上坐起来,却看见地板上依旧是我睡着前所见的样子。老人和陈衣在棋盘前对坐,两人的手里都捏着棋子,但他们好像也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如果不是他们偶尔的一次眨眼,我怀疑我还置身于梦境之中。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我才发现自己睡了这么长的时间,而陈衣和老人的对弈,已经持续了五个小时。
我从沙发上溜下来,坐回棋盘边,仔细看去,只见棋盘上黑白相间,互不相让,一时间看不出谁优谁劣,竟然好像是一个势均力敌的局面。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一直没有听见落子的声音了,两人仿佛陷入了仔细的思考,在每一步棋上都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现在轮到谁下了。”我悄悄问陈衣,“说好的走走过场呢,你也太认真了。”
陈衣用眼角斜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了抬手,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对面。
我愣了一下,还以为思考这么久没下棋的肯定是陈衣,这么看来我竟然想错了。仔细望去,对面的老人眉头微锁,眼神牢牢地粘在棋盘上,整个人完全是沉浸在沉思中的样子,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
陈衣示意我不要说话。
等了好一会,老人的眉头终于舒展来开,他仿佛自嘲般笑了笑,伸出手,一颗白色棋子坚定地落在棋盘上。
这下轮到陈衣沉思了,他左手捏着下巴,右手中一颗黑色的棋子在指间滑动。良久,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墙上时钟里的长针尖旋转到一半的时候,他才做出了决定。
但不是将手中的黑色棋子落在棋盘上,而是把那颗棋子放回棋篓里。随后,陈衣对老人敬了一礼,沉声道:“我输了。”
老人眯了眯眼:“收官尚未结束,棋局未定,你怎么就认输了。”
陈衣指着棋盘上老人刚刚落下的一颗黑子:“老先生这一妙手之后,黑棋大龙已活,我已经再也想不到破解的方法,只好认输。”
老人朗声大笑起来,似乎心情很好:“不错,不错,能看到这一步,对于才学棋一年的人来说,已经相当好了——你小子真的只学了一年的围棋吗?”
“是的。”陈衣点头。
“在哪学的,师从何人?我看你下棋,无论是思路还是胆量都算不错,开局之后知道借让子的优势猛攻,布局还算有条有理,虽然偶有昏招,却也能及时弥补,凶猛但不失灵性。中期气势如虹的时候知道静下心来细心经营,实属不易。只是由于经验不足,看不到我的几枚伏兵,让老头子我盘活了大龙。如果没有名师指导,仅仅一年的棋龄,绝对达不到这样的水平。“
老人飞快地说了一堆对棋局的点评,满面红光,兴奋得像个玩耍中的孩子。我对围棋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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