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何如此纵容我?而我又是谁?名字是他起的,记忆也全是他,那么除了他之外我还经历过什么?青灵是谁杀的?为何那么多尊贵的仙人却偏偏只有她有资格在水晶湖里恢复元神?彧谷听会见我的眼神分明认识我,为何却又说我这妖孽?为何我的记忆支离破碎,甚至连自己的前世,死因都不记得?太多太多的疑问让我迫切的想要知道具体经过,可我也知道,他不说我强迫不得。
“小央姐姐”面前跑过一个小鬼,虎头虎脑,还是幼童的形态。他跑过来蹲在我身边,手里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双冰糖葫芦,兴高采烈的递给我。
“谢谢小香。”他叫上迎香。
八岁时死于肺痨。大人说,上迎香,清热祛风,通窍止痛,这么小做鬼,日后无忧无痛就好。
上迎香甩着头上不长不短的小辫子,奶声奶气说“小央姐姐,阿缪姨找你呢,好像挺着急的。”小鬼说完便起身跑了,看来做鬼这么久也还是保持着孩子的心智。不过……刚才他好像叫阿缪什么来着?姨?哈哈哈哈,如果阿缪知道她整天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被小孩叫姨,看她会气成什么德行。
舒服的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虽然有那么多疑问,但还是要开心面对每一件事嘛。
沿原路返回帝刹府,阿缪肯定还在摆摊。
蹦跶到帝刹府门口,老远处就看到阿缪坐在宽木板凳上,悄声绕到她背后,“来,老板娘,给本小爷上二斤流苏饼。”粗哑着嗓子说道,故意欺负阿缪。
阿缪平静的回头看了我一眼,鬼是不会哭的,可我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晶莹的水。如果以前我这么逗她,阿缪肯定凶狠狠的扭头然后将我按倒在地狠揍一顿,可今天的她太安静了。安静的有点反常。
上前拉着她的手,着急地问:“阿缪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你了?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阿缪抬头看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死后做一个普普通通的鬼。没有惊世的容颜,没有尊贵的地位,大大咧咧,朴素无华。
阿缪说:“小央,我要走了。”
我身体一震,鬼,是没有五脏六腑的,所以不会心疼。可我分明在听到‘走’这个字的时候心中揪着一疼。
阿缪坐着,我赶忙俯下身紧紧握着她的手,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为什么?我们不是待得好好的么?你要去哪里?是出什么事情了吗?大人可以帮助你的!”
阿缪伸手摸摸我的头,抚慰我激动得情绪。“小央,你可知凡人死后化鬼,皆要入十八层地狱,因其在尘世罪孽不同,则入不同道。”
我摇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留在幽都城里,留在阎罗身边,留在阿缪身边。我哪里会知道什么入地狱。忙问阿缪“那你是要去那个地方了吗?”
阿缪笑着摇头“傻丫头,鬼入幽都,则要上孽镜台,然后由鬼差带去受刑。刑罚过后方可选择留在幽都还是投胎转世。”
我点点头,“哦~那……阿缪已经受过刑罚了?”
阿缪说凡鬼皆要入孽镜台,可我怎么就不记得我去过呢?也不记得我去过哪几层地狱。
阿缪看着远方,说“是啊,不过那都是太久远的事情了。你稍安勿躁,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可好?”
我点点头。
幽都之鬼想知他人生平经历只有两个办法。第一,将鬼魂带至孽镜地狱,照此镜窥过往。孽镜台。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这是幽都鬼差判断一个魂魄该入几重地狱的标准。第二则是一个魂魄心甘情愿被另一个感知过往。不过人之一生漫漫长路,终究会有错,有私欲,所以很少会有魂魄会将自己的过往感知给另个人鬼魂。但此刻阿缪却同意我进入她的故事,我以无名指点于阿缪的通天穴,瞬间进入了阿缪的记忆。
那是一片茫茫的荒漠上,悠扬驼铃阵阵入耳。不远处便是一座黄土砌成的城都。烈日、风沙、黄土,贫穷的小镇。我的意识缓缓走入小镇。。
衣不蔽体的穷人,牵着面有菜色的儿童,黑色面纱将颈部以上全都裹起来,只剩下一双提防的眼睛躲在门后闪烁窥人。
远处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缓缓走近看去,是一个铁匠铺,打铁的匠人光着膀子站在巨大的灶台前,天气本就炎热异常,而那灶台中火正旺,把厚实的铁条炼的火红。
匠人身上硕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后方黄土泥打成的门用半截藏蓝色白花布垂下遮挡,看起来应该是内屋。此刻有一妇人掀开帘子,端着半盆清水,盆边还撘着一块方形帕子。帕子原本应该是白色,此刻看上去已发黄发黑,看来用的年头应该很久了。那妇人又黑又干又粗壮,不是阿缪又会是谁。妇人将帕子浸湿,温柔的帮匠人擦拭身体上的汗珠。原本一心打铁的匠人瞧见夫人前来,放下手中的锤子与铁条。阿缪一擦他就咧个大嘴哈哈之笑。
阿缪狠狠打他一拳“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像个孩子?笑什么笑?”
匠人原本就粗壮的身体,一笑起来颤抖着全身的肉,可他一把拉着阿缪的手“我来我来,我自己来。哈哈哈哈……太痒啦。”
阿缪自己也笑起来,大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阿缪捶打匠人几下,匠人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的更加开心。阿缪转身又回到了内室,我跟着她进去瞧。
黄泥混着稻草杆打成的炕,上面铺着软软厚实的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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