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铜雀不置可否,说道:“那大师所谓何求?”
嘉木辛戚感慨道:“一方太平而已。”见陈铜雀有些目瞪口呆,老人说道:“不知殿下是否知道我国僧兵由来?”
陈铜雀微微点头,说道:“吐蕃以密宗佛教为根基,原本只在西部偏安一隅,我曾翻阅不少卷宗,几乎没有找到贵国主动入侵他国的案例,但三十年前的垂泪谷一战,成了巨大的转折点,原本只是用以拱卫圣都的僧兵被投入战场,从而大败差点灭掉吐蕃国号的藏鹖大军,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吐蕃开始疯狂培育僧兵,短短三十年时间,便从一支不到万人的拱卫部队发展为吐蕃随地可见的征讨军,近些年来南征北战、东伐西讨,屡立奇功。”
嘉木辛戚一脸回味,说道:“当年垂泪谷,师傅生平唯一一次离开圣都,带领麾下七千三百八十四名僧兵,座下三位弟子阳立地、金涸沼与嘉木辛戚尽皆出战,整个圣都空无一人,全数出现在垂泪谷。”
陈铜雀悚然动容,说道:“大师也是那场旷世大战的见证人之一?”
“旷世大战?”嘉木辛戚嗤笑着摇头,说道:“虽然贫僧哪怕直至今日都无悔参战,古巴蜀被大秦围困都城都能有天子仗剑守国门的壮举,咱们吐蕃儿郎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但那场战争远远不如婆罗诗传唱的那般荡气回肠。”
曲凤来久居鹤边城,大大小小的战争见过无数次,原本以为已经能够直面战争的残酷,但嘉木辛戚的一番话勾起了她的很多记忆,让她整个人变得情绪十分低落,但手上感觉到曲功成因为还活着而微微颤抖的身子,她又燃起了熊熊斗志,不为哪个国家的荣辱,不关乎刘家、曲家还是吐蕃吞下蜀西偌大的边疆,更不在意她个人的生死,她只想看着此刻躺在她怀中微微颤抖的心上人,能够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峰,对着他未来的心上人说上一辈子情话。届时,她在哪里,她爱谁,无关紧要!
陈铜雀眉眼低垂,情绪也有些低落,说道:“最能让女儿家落泪的是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最易让男儿落泪的是战场上的生离死别。”
黄莺握住陈铜雀的手,轻轻捏了捏,张嘴想要安慰两句,但最终还是保持缄默。
嘉木辛戚抬起头,说道:“七千三百八十四人,只有一千两百余人走出垂泪谷,吐蕃国甚至是整个西域的精神领袖连同他的两名弟子,尽皆葬身垂泪谷,贫僧当时年方而立,便被赶鸭子上架做了这一千两百余人的领头人,也正因如此,才让我这个根本没有领袖天赋的老家伙枯坐禅位三十年!”
陈铜雀嗤笑道:“短短三十年,大师便从一个临危受命的年轻人变得垂垂老矣;短短三十年,吐蕃僧兵就由一千二百多名残兵剩卒壮大成了一支拥兵八十万的雄壮之师;短短三十年,佛国吐蕃便以四处征战成就如今的万乘之国。大师还真是没有领袖天赋啊!”
嘉木辛戚摇头苦笑,轻声道:“如果我说这些都是不得已,你会信吗?”
陈铜雀摇头又点头,说道:“吐蕃犯我巴蜀边境十余载,两国将士牺牲何止万人,大师既然心存佛心,那我问你一句,这些亡魂,佛祖度吗?”
“我……”嘉木辛戚正要说话,陈铜雀又仅仅是在前面两个字上加重语气用以打断他的话语,接着语气稍显轻柔的说道:“两国间的边境绵延千里,是否止戈也只是大师一句话的事情而已,诸侯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各自建邦,各国之间相互觊觎,矛盾无法调和,但是贵国与巴蜀并无本质矛盾,何不铸剑为犁,相互安好?”
嘉木辛戚眼神中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欣赏,却又长叹一声,说道:“贫僧之所以不远千里来此,就是想要见殿下一面,而我虽然名义上贵为吐蕃国师,实际上却名存实亡,僧兵规模如此壮大,其实与贫僧毫无关系,殿下的想法,却恰恰与贫僧不谋而合,虽然我掰着指头都能数清楚剩下的日子,可做了一辈子缩头乌龟,还是希望能够在仅剩不多的日子为两国子民谋百年平安!”
陈铜雀微微动容,略带疑惑道:“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大师。”
“知无不言。”
“敢问大师是如何带着这二十多位亲兵渡过的天险澜沧江?可别跟我说是有哪位神仙带着你们腾云驾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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