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文蓉和李灵的逃难之旅跌跌撞撞走了快半个月了。
可能是逃荒的流民大多缺衣少食的,走的并不快。
李灵的伤患处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只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伤患,面色总是惨白如纸,即便特意用黑泥涂满脸和手还是能多少看出来。
一旁的文蓉更是脸上和身上均是脏兮兮的,一眼难见颜色。于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两人便真真的成了这逃荒大队中最不起眼的一员。
只是越走下去,日子越发的难过起来,他们这些逃荒的人大部分都流亡太久,他们已经没有粮食可吃了,刚开始时候还有树上的果子吃,后来就开始挖树根,啃榆树皮,吃草根,甚至吃虫,吃草。其中有些人,太饿了,贪多,吃了许多的树根野草,难以消化,便开始腹胀,疼痛难忍,就这样抱着肚子就死在了哪个角落里。更有连树根都找不到的老幼妇孺,睁着空虚无神的眼睛望着前方,踉跄地跟着众人往前走,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上,从此再也爬不起来。
大家都知道身边的人渐渐少去,不过很少有人去关心。即便是亲人,也不过是哭上几声了,连埋葬亲人的力气都仿佛没有了。路边满是白骨,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的腐臭。
文蓉和李灵靠着眼观四路,身形灵活,插科打诨的捡漏,这半月间也有幸在混乱之中抢得了半袋高粱,一袋发了霉的干馍,几小捆晒干的菠菜叶和一根发蔫的大萝卜。
靠着这不起眼的粮食补给,克克扣扣,每天一小顿,两人好歹不用啃树皮吃草根。
…...
这一日,流民大部队终于行至一个小城镇。
熟悉舆图的李灵私下忙小声告诉文蓉:此镇叫芙蓉镇,是从南往北到酒泉关的必经之镇,又因离着酒泉关有些脚程,要是有个风吹草动也有时间准备,因此长期由南往北在塞北经商的人们都会选择此处做长期落脚的驿站,所以这个小镇相对而言比较富饶。
文蓉和李灵跟着逃亡大部队者小镇转了一遭,此处小镇尚未遭受战火洗劫,但小城中大多人却早已逃窜,有不少富户在逃脱之时粮仓中尚有余粮。于是一群难民一拥而入,将这个小城中能吃的能拿的都洗劫一空。李灵和文蓉趁乱也抢的了一袋白面,一些干果和一满袋子的玉米窝窝。
连日来行路的苦难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除了个别很靠后的流民外,大伙里口袋里多多少少都有了些称不上吃食的粮食,饥肠辘辘的肚子里感到了久违的饱暖。
吃饱喝足后,大伙也并不急于奔路,于是前面领路的人们也就随意在镇上找了个破庙落了脚。
文蓉李灵两人也忙寻了一处庙里无人的角落里对面坐下。
李灵从胸前布里拿出了半块馒头,一分为二,递给文蓉那块稍大的一块,两人先拿水稍稍打湿了下嘴巴,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两人正吃着,忽听到外面又有动静,却原来一群大汉正围着一对祖孙殴打,他们争抢着一条不大的风干的肉条。
乱世中的人们为了一粒米能杀人,更何况这是肉条,这些人都已十月不知肉味了,笃然瞧见这玩意儿,那便是豁出性命也要抢的啊!
在一片拳打脚踢的混乱中,文蓉听到孙子凄惨的叫爷爷的声音,那悲哀的撕心裂肺哭喊,哭泣声闻十里,让人何等难忍。
文蓉正想起身,衣角被李灵轻扯了一下。文蓉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蹲着往后退了退。
虽然这一路走来白骨成堆,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尸体的腐臭。随处可见的都是流民们睁着饥饿的眼睛四处寻觅。只要能入口的,都会去抢夺。落了单女娃,也会马上被抢走换一块半块干馍,或时拖入丛林深处。
文蓉以为她的怜悯心早已死去,面对一切越来越变得无动于衷起来。弱肉强食,天之道,食物链,不过是常态而已。可是此时此刻眼见着这惨事就在身边,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文蓉还是感到一阵阵胸闷气短。
“别太担心,这个少年定不会死!”
李灵突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他还不算太笨!你且细看,他方才早已把肉条丢在大汉中间了,引他们自相争斗。同时又把外套脱下,包裹打开盖在他爷爷身上,只留里衣,一眼可见,证明他没有私藏。都只为争这口食,想来那群汉子也不会再去为难他了。”
文蓉顺着李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离众人哄抢不远处。一个看着十七八的少年此时如同傻了一般呆立的蹲在死了的老汉身边。
男人脸上脏兮兮的,一边脸青肿着,一边嘴角边挂着血,虽然穿着中衣,衣服也邋遢褴褛,但头发和皮肤都肉眼可见的有光泽,不像是逃亡多时的人,更像是落了单的富家少爷。
也不知等了多久,大半块肉条被一个强壮的大汉抢得,只听见他一把肉条塞进嘴里,嚼得津津作响。没抢到肉条得人们吞着口水,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地离去了,就这样一场争斗落幕了。
文蓉和李灵从暗处走了出来,文蓉俯身过去看了看早已体力不支倒地的年轻男人。
只见年轻男人紧闭的双眼,双手护着头,身子斜侧着,嘴角不时发出轻微的闷哼,看样子出气得多,进气得少。
文蓉知道他这是饿的。
李灵看看了文蓉,连日来的相处让两人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当下便知文蓉接下来要做的事,眉头一皱,却见文蓉神色几变,挤出两个字:“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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