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从容的日子过得有些水深火热。每天上午去柳家和柳醒一起听胡先生讲史,并非只让她混着玩玩儿。还要认真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中午吃过了饭,练一个时辰的女红,下午再跟娘亲学医术,背药典。一天下来整个人都是眼冒金星的。简直比柳醒那个考状元的还要忙。偏偏就这她娘还不放过她,什么管家理事,穿衣打扮,人情往来,只要她一空下来就得给她讲这些。幸好从容乖巧听话,让学什么就认真地学什么,绝对不多说话。
“容容可要知道,这穿衣打扮也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虽然女子首先要求贤德,可是男子始终还是喜欢女子有美丽的容貌,更要知情识趣,若是终日只抱着那些教条书本,那便是脑子坏掉了。”
纪王氏知道女儿现在的年纪并不能很懂这些,可是她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必须要把能交给她的全部都交给她。
“女子一定要依附男子而活吗?”
从容想着那史书里的女皇帝,女将军,觉得女子未必一定要依附男子才行啊。
“容容可要记得。也许以后有一天,女子可以走出这后宅,依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那时你自然可以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但是现在这个世道,到底还是男子说了算。容容没有父兄依靠,母亲也不能永远陪伴着,你若是想活得好些,那就得自己放明白些。”
纪王氏年少天真时,也以为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可惜年岁渐长,才知道那时的想法到底有多么的可笑。这世道,到底是男人的天下。世间万事都有自己的规则,女子若是要想活得好些,更要明白这规则,顺应这规则。
“容容明白了。”
纪从容偎依着母亲,乖顺地点头。心里却隐隐生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母女俩正说着话,却听到门外一阵敲门声。这个时候,天色半暗,实在不是该有客人上门的时候。
纪王氏面露狐疑道:“容容乖乖地待着,娘去看看是什么人。”
纪从容点头,乖乖地回了自己屋子。
“玉娘,是我啊。找到你这里可是不容易啊!”看到门口一脸刻薄的老妇,纪王氏不由得一愣,婆母竟然会找到她这里来,这看着还是十分狼狈的样子。
“纪老夫人,不知道有何贵干!”
与这个婆母打交道多年,纪王氏太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如今这幅模样不由得让她生起了十足的戒备之意。
“玉娘,容容可在吗?好久没见这孙女,我可想坏她了。”
想着早年纪老夫人平日里在纪家也是老祖宗般的人物,夫君有本事,儿子也出息。虽然为人愚昧又刻薄,却少有人与她为难。娶了个儿媳妇虽然不是她中意的姑娘,可是也对她是十分恭敬。平日里一幅高高在上的凌厉架势,如今竟要扮起慈爱祖母长辈了。真让纪王氏忍不住冷笑三声。
“容儿已经睡了,纪老夫人还是有话直说吧。”当初闹得那样难看,纪王氏已经懒得再做样子了。害死她夫君,又要害她女儿,她没一刀捅死这老虔婆已经算客气的了。
“少夫人,咱们一路劳累,能否进去喝杯茶,歇歇脚。老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的。”
一旁的冯妈妈扶着纪老夫人,也是一脸疲态。可如今形势比人强,还是要对这她曾经为难过多次的少夫人客气些。
纪王氏素知这对主仆的德行,见他们如此形事便知道有事情。慢声道:“那便进屋里说吧。”
冯妈妈扶了纪老夫人进屋,却见屋里陈设简单,心里不由得嘀咕:这少夫人手里可不是缺银子的啊。
纪老夫人坐下,便由冯妈妈说了起来。
原来,这纪老夫人一向糊涂。往常有夫君儿子在,自然闹不出事故。夫君儿子先后过世,精明强干的儿媳妇又带着孙女投靠了自家兄长,偌大一个纪府便由她一人当家。听了别人的咄窜,学人投资铺子,结果是亏得血本无归。若是这样还罢了,偏她那钱除了自己手头的积蓄,还借了高利贷。如今冯妈妈的独子冯贵还压在人家那里,若是还不出钱来,那即刻便要被人打断腿。
“那张大户也是县上的大户。原先有个妻子,生产的时候难产死了。在早先的时候见过你一面,若是你愿意给他做个填房,这债便能清了。”
纪老夫人说得好像是纪王氏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不过他不让带孩子去。容容到底是我孙女,你交给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自然还有那些分出去的家产又能够回到她的手上。
纪王氏原本想着婆母是要借钱,哪里知道居然是这么一个无耻地提议?顿时气得双手都在发抖:“你让我嫁给一个杀猪的泼皮!”
那张大户是县上极有名的一个无赖,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都羞于提起,如今她的好婆母竟然要把她卖给一个泼皮还债,可是全然不顾他纪家的脸面了!
“哪里是泼皮了,可是个好人家呢!”
冯妈妈笑着说了一句。这少夫人眼看就是三十往上如狼似虎的年纪,谁信她还能守得住。那张大户长得膀大腰圆,自然有他的好处,这便是他们做下人的为主人尽心的本分了。
“滚!给我滚出去!”纪王氏当即摔了一个茶碗,一杯热茶毫不留情向这对不要脸的主仆摔去,烫得这对老货嗷嗷直叫唤。
“我王玉娘为我的夫君守节,一辈子绝不再嫁。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要是再不滚我就要从衙门里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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