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前我们从扬州回来,正好见到许景衡在将军屯田分给有功还有战死的军士,那时曾有人巴结过潘娘子,便想走她的路子趁机巴结官家,届时好把地要回来。”郑修年苦涩捻须相对。“结果官家刚回来便将潘娘子收的东西尽数给各家扔回来了,上下战战兢兢,个个气都不敢大喘一个,生怕被这位官家给随手当成海东青给射了……你知道官家射海东青的事不?”
“如何不知道?”郑亿年摇头不止。“此事北面金人也都当成鬼神一般来传的,那可是完颜娄室。其实不瞒兄长,在北面,真是猪狗不如的日子,然后说起来也怪,去年鄢陵一战后,我们的待遇并没多好,反而苛刻了许多,但今年尧山一战,金人却对我们客气了许多,饮食、用度都好了不止一筹……”
“无论如何,你也受了不少苦。”郑修年点了点头。“既然回来,便不要多想,家中再不比以往,难道不比北面强?”
“也是。”郑亿年点了点头,却又微微蹙眉。“就是不免有些对不住表姊了,我在北面许多年,其实多得了表姊和表姊夫的照顾。”
郑修年也点了点头,但忽然又蹙起眉来:“北面的表姊是哪个?”
“四舅家的阿姊,嫁给会之兄的哪个……”郑亿年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又说出了一番话来。“其实,此番我回来靠的便是会之兄的力气,他在完颜挞懒那里极为得用,与伪齐、粘罕、兀术也都能说上话,我身边所谓家仆其实正是他安排的……按他的意思,乃是要我回来为许多人探探路的,若能成便让此人走济南回去报信,却没成想官家心意这般决绝。”
郑修年怔了一怔,即刻起身离去,然后院中便是一阵喧嚷。
但片刻之后,这郑修年仓皇回来,却给自己弟弟道出了一句让后者也惊惶不已的话来:“你带来那表姊家的心腹仆人,今日下午便没了踪影!”
二人兀自慌乱,却又几乎无法,只能又继续提心吊胆的等了两日,然而依然没有消息,偏偏又放心不下。
不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过两日,郑修年又去了另一个表姊家,也就是李清照家里,寻了另一个表姊夫赵明诚,乃是以身份尴尬为由,请赵明诚出面帮忙往各处衙门内稍作打听,看看有无‘其弟亿年的相关处置消息’。
且说,赵明诚对官家观感异常不佳……因为官家一作诗词便总拿自家夫人做筏,弄得他们夫妇三十年感情渐渐不谐,但实际上赵明诚应该对赵官家感激涕零的,因为若非是赵官家亲力亲为了许多事情,那么另一个时空里,这个王珪的外孙女婿早在去年便该在混乱的南方得疟疾死了。
而现在,他在汴京好好的当了个闲散官职,却没有被哪只带了病原体的蚊子给咬死。
当然了,这种泼天的恩义,赵明诚注定是不知道的,恰恰相反,他早知道自家姻亲也被任性的官家荼毒,心中早就有义愤,却是在郑修年一开口后就立即拍了胸脯替对方做‘包打听’。
不过,这种包打听的行为却是让原本已经准备放过此事的赵官家稍微又注意了过来,唯独这位官家可没有那种名侦探一般的敏锐意识,能直接透过层层表象看出破绽,恰恰相反,身为一个普通大学士出身的他,反而立即被某种八卦给吸引住了。
“郑亿年是易安居士的表弟?”在后宫某处破败池塘边看奏折的赵玖暂时停下,然后一脸好奇。
“是,二人母亲是姐妹,都是前宰相王珪的女儿。”身为赵官家的包打听,杨沂中甚至不需要去打听这种事情,早就烂熟于心的。
“朕还记得……”赵玖失笑不止。“韩肖胄的奶奶是吕公相的姑姑?”
“是!”
“叶梦得母亲是苏门四学士晁补之的妹妹?”
“是。”
“还有什么类似的吗?”
“官家,这种事情说不完的……蔡京也跟王舒王有亲,而如二程等名门子弟,更是广泛。”杨沂中无奈回应。
“朕晓得。”赵玖摇头再笑。“无外乎是榜下捉婿,再加一个门当户对……”
“正是如此。”杨沂中赶紧点头。
“这也就是遭了靖康之变,否则再往下弄个一百年,说不得也要世族名门的。”赵玖忽然感慨。“赵明诚现在是在太常寺做事?”
“是。”赵玖后半句根本是朝另一侧蓝珪说出来的,后者心下一突,赶紧应声。
“请蓝大官去都省传个口谕,将此人发出去。”赵玖不慌不忙。
蓝珪怔了怔,还是即刻俯首应声,然后去办。
而赵玖继续回头去看杨沂中:“这些日子赵鼎与张浚可有什么私下的冲突吗?”
杨沂中赶紧摇头:“两位宰执都能就事论事。”
“也就是冲突多多,但还没到相互攻讦的份上?”赵玖望着手中札子若有所思。“他们俩从内到外、从南到北就没一件事是一定相同的……”
杨沂中没有再说话。
“皇城司须扩充一些。”赵玖基本上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等洞庭湖平叛结束,朝廷财政便能彻底宽裕下来,朕已经让几位相公给你们批钱、批编制了……且不说东京城内越来越热闹,人手未必足,便河北方向一旦安逸下来怕是也能随意往来的,彼处也得稳妥一点。”
杨沂中缓缓拱手,却未应声。
“什么?”赵玖好奇看去,明显一时不解。
“臣怕力有未逮。”杨沂中认真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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