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一,刊登了张浚与赵官家那番奏对的邸报已经在送往天下各处的路上了,而与此同时,朝廷仿效了靖康中的那次著名朝会,以数人头这种方式直接且不可置疑的通过了张浚的一揽子方案。
当年,太上渊圣皇帝就是用这个法子压制了主战派,一朝使朝廷大局改为主和的——那次数人头,参与者一共百余人,七成的人赞成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三成的人坚决表示反对。
而在那种明晃晃的数字对比面前,主和派终究是摆脱了大义名分的压制,反过来压倒了主战派,太上渊圣皇帝也得以抽身事外,摆脱了政治责任,直接进行了议和。
不过,与太上渊圣皇帝摆脱政治责任的本意不同,今日赵官家和激进派采用这种方式来推行张德远的一揽子方案,明显是在进行政治压制与示威……就是要用不可置疑的政治表决结果使缓进派丧失反对余地。
当然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事情会一帆风顺,更不代表反对者会闭嘴。
只能说此次表决之后,朝廷内部的反对者可能暂时会闭嘴,但在野的舆论却不会有顾忌,而且如果这个政治方案最终产生了问题,那么非但朝廷内部的反对者会重新开口,反对者的规模也会更大。
至于说政治方案会不会产生问题……须知道,政治方案毕竟只是政治方案,哪怕一个政治方案它看起来很好、听起来很好,但实际操作中依然很可能会变得不好,甚至于祸国殃民……何况,张浚提出的这一系列政治方案一开始就充满了争议和某些理想化的叙述。
具体操作起来,天知道会有什么麻烦。
时间来到三月中旬,阳春时节,天气越来越暖。
这一日刚过早间,赵官家例行在武学这里射完箭以后,微微出汗,却并没有着急往石亭那边过去,而是转向武学附近挨着城墙的杏冈稍歇。而甫一登上杏冈,刚在冈上的茅亭中坐下,刘晏便率一队御前班直将数十个密札盒子给堆到了赵官家身侧,然后还有人立即在亭内布置起了笔墨。
赵玖见状一时摇头苦笑:“本就是想躲一躲这些札子的,却不想在这里也躲不掉。”
刘晏闻言当然尴尬,却又只能小心问询:“臣惶恐,要不要将密札放回石亭?”
“不必了。”赵玖摇头以对,一面去拿笔,一面朝刘晏伸手示意。“本就是朕定下的规矩……还是遵守为好。”
见到官家示意,其余人等包括杨沂中、范宗尹在内的许多人一起后撤数步,唯独刘晏立即亲手拆封起了密札盒子,将其中密札交予赵官家来看。
而赵官家也就当场在那些密札上回复、批示起来。
话说,赵玖平素里批示密札总是很讲究的,除了回复密札中提到的具体事情以外,一般还会给这些统制官们嘘寒问暖,有时候还会给他们改错字啥的。
但这一次,赵官家明显有些不耐,看一篇,随手在信后回了几句,再看一篇,再回了几句,却是很快的将这十几封密札给回复掉了。
明显充满了敷衍。
回复完毕,自有刘晏收起密札即刻离去,乃是准备按照规矩速速发回,而赵玖目送对方下了杏冈,却又再度摇头苦笑起来:“密札里全都是荐人和表功的。看着吧,明日后日,他们走枢密院的奏疏送上,还是这些言语……你们可曾数过,关于扩军的札子到底有多少?”
众人自然知道官家是在抱怨,而且闻言也多是苦笑……毕竟,赵官家都被这些札子、奏疏弄烦了,他们作为协助处置奏疏的人又如何呢?
不过,就在这时,戴了个棉布帻巾的阁门祗候仁保忠却没有任何犹豫,直接上前半步,就在茅亭前拱手:
“好让官家知道,文臣武将,中枢地方,旬日间关于扩军的奏疏就没断过,密札臣自然不知道,但经枢密院、内侍省转来的正经奏疏,其中言及扩军事宜的,自本月初一大朝后算起,到昨晚为止,一共二百二十七封……”
杏冈之上,众人一时愕然无声,也不知道是被这个数字给吓到,还是被这个党项老头的上进心给吓到了。
赵官家自然也晓得仁保忠这是老树开花,但做了这么多年官家,他如何不晓得,甭管人家动机如何,只要真起了作用,那总比范宗尹把时间放在照镜子上强吧?就刚刚自己射箭的时候,那厮就偷偷照了一回。
一念至此,赵官家当然要对仁保忠展颜相对:“仁卿有心了,那这二百二十七封奏疏里,又都是什么来头?可能细细分个类?”
“回禀官家,奏疏里说什么的都有。”仁保忠依然是脱口而对。“常常一封奏疏里牵扯到许多方面,臣汉文又不及诸多学士、舍人,只能大略读懂意思,连其中一些人言语中的弯弯都绕不清楚,实在是难以具体分类,给官家分忧……”
一旁范宗尹、吕本中等人闻言直接展颜,跟他们身侧一直面无表情的杨沂中形成了鲜明对比,也看的赵玖一时无语……只能说,这两个翰林学士真真是富贵气象了。
而也就是此时,那仁保忠却又面不改色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请官家赎罪则个,臣实在是只能从大略上进行总结,不好作准的。”
“说来。”早就料到有这么一个转折的赵玖回过头来,认真相对,却是愈发欣赏这个党项老头子了。
不管如何,此人才能还是有的,给他些机会又如何?
果然仁保忠也毫不犹豫的抓住机会,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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