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岳飞反而释然,只是冷静拱手相对:“明公,飞之本心,天日昭昭。”
胡寅沉默了一下,一时没有回复。
倒是田师中,再度赶紧上前解释:“胡公……御营前军、右军、水军、海军合计九万,海军微小,其余三军合计战兵,虽有损伤,也有八万以上,如今此地合战兵不过六万多,其余城寨,也不是空置的,东面夏津、高唐与济南连成一线,身后濮阳如今也落在我们手上,完全可以与白马……与绍兴夹河固守,为东京北面门……”
“你只说,黄河一旦结冰,金军大队弃了这些城寨,也弃了你们,然后直逼东京城下,再来一遍靖康旧事,你们该如何反应?”胡寅听着不耐,再度开口,打断了对方。
田师中一时惶恐,赶紧再言:“胡公,此一时彼一时也,金军不会弃了大名府南下的!”
“不错。”张荣也严肃起来。“胡尚书想一想就知道了,当年靖康的时候,河上水师是没用的,现在俺们御营水军又如何?他要是敢南下,只要熬过冰冻,俺自会将金军锁在河南……然后这边怕是能直接捣了黄龙府都说不定!”
胡寅点点头,瞥了一眼一生不吭的岳飞,然后继续正色以对:“所以,咱们先不说东京能不能守,金军会不会南下,只说一件事情,那就是三位也都坦诚,若是金军真的南下,哪怕是到了东京城下,你们也不会救得……对也不对?”
张荣一时语塞,田师中也沉默下来。
“是!”半晌之后,却是岳飞强压种种心绪,拱手相对。“十年之功,俱在此处,且东京看似危险,其实无虑,若金国真的遣大军南下,末将以为,陈枢相足可妥当守下几十日,甚至更少的空期,而末将……末将也不会真的轻易追击!而是加紧围攻大名府,以反向使之不敢南下!”
胡明仲再度深深看了眼对方,平静追问:“若是东京太后下旨呢?都省、枢密院来催呢?”
“末将只认官家旨意。”岳飞咬牙相对。“官家走前,公开许末将河北独断之权。”
“你知道这话传出去,有什么后果吗?”胡寅追问不停。
“大约此战之后,便是成不世之功,也要被东京诸公厌弃,然后就此闲置,再不得用。”岳飞冷静以对。“但话反过来讲,如此战能成不世之功,飞死而无憾,何况是为人厌弃呢?”
“其实呢,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胡寅点了点头,终于负手喟然。“谁都知道,便是退一万步讲,金军真的南下了,而且真打下了东京城,天下震动,可此一时彼一时,他们也不可能像靖康那般就此得胜的,反而要得一城而失天下……因为官家在河东,天下的聪明人也大约都懂,咱们这位官家既可以在流离中重立一遍朝廷,那自然也能立第二次,何况此时官家自握三十万御营,金军主力被锁,又有关中可以知应,完全可以破太原,下燕京,直捣黄龙……但是鹏举啊,不管你计量的有多么合理,从军事上讲如何最优,既然有了这个将东京裸露出来的危险,那东京诸公,秘阁也好、公阁也罢,怕是都要恨你入骨,因为他们就在东京,你是将人家摆在了‘可弃’,最起码是看起来‘可弃’的位置!寇准是怎么失势的,你也是读书的,难道不知道?”
岳飞只是低头不语。
“而且咱们说实话,这一次,便是我都对你们这些帅臣,厌弃了起来。”胡明仲继续言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岳飞也想到了对方刚开始的那句‘我也深以为然’,却是终于严肃:“末将惭愧,但内里委实没有觉得明公与诸公真的可弃……”
“不是这个意思,最起码不止是此意。”胡寅负手叹气道。“我们这些人,对你感到厌弃的是,你们总是仗着大局需要你们,便逼着天下所有讲大局的好心人给你们做事……逼着南方老百姓给你们加税供养,逼着东京城变成大军营,逼着文化fēng_liú、皇家典仪全都要变成你们的石炭与砲车,逼着其实慵懒随性的官家不得不与你们这些武夫做勾连,扔下人主之重,去做一个最大的军头……这个逼迫,不会因为你岳飞精忠报国就能稍改,也不会因为你张荣如何替天行道便如何的,它是常年累月,几十万御营大军对国家敲骨吸髓,使国家不能正常运作的意思!我这几年,负责北伐军需准备,最常想的一件事情便是,这些东西,乃是举国汇集而来的民脂民膏,若耗掉他们而不能成事,有何面目见江东父老?!”
文化水平很高的田师中有些茫然,但岳飞却完全能理解对方的意思,出乎意料,张荣居然也有些似懂非懂。
“岳鹏举。”胡寅终于掸了掸紫袍上的尘土,然后束手相对。“我明白的告诉你……为了你能成事,这一次,几位相公真的已经尽力了,吕公相解散了公阁,赵相公和张相公几乎强压了秘阁,陈相公当场以全家百余口性命为压,立誓东京城牢不可破,而且我也按照你私信的提醒,抢了张相公的行迹来此军中坐镇,至于后方燃料转运,你不必忧虑,我既然至此,后方绝无拖延敷衍之可能……当然,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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