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耳听着争吵越来越脱离战事本身,这位金国执政大王到底是不能忍耐,其人稍作犹豫,终于回头示意,让身后太师奴附耳过来:
“告诉元帅,请他放心处置完颜奔睹,怎么处置俺都只会赞同与配合!”
太师奴会意,立即趁乱转到完颜拔离速身后,再度贴耳以对。
这算是猜到正确答案了。
隔着一张桌子,既得许诺,拔离速立即在座中昂然出声:“完颜奔睹!”
一声厉喝,院中瞬间安静。
但旋即,之前争吵最欢,也几乎是院中最年轻的那个万户便只是冷笑一声,然后以一种几乎是挑衅的语气拱手以对:“元帅有何吩咐?莫非元帅就任后咱们女真人就此改了规矩,连军议中也不许说话了吗?当日太祖在时,便是在场的谋克都能面批其错!”
“军议之中,不议军事,反而无端攻讦同僚,这才是毁坏军议传统的作为吧?”坐在那里丝毫不动得拔离速同样冷冷以对,然后脱口传令。“完颜奔睹私心太重,故意挑乱军议,应当鞭打二十,有谁反对?!”
言语既落,满院寂静无声,莫说完颜奔睹本人懵在当场,便是刚刚私下做出许诺的兀术都一时怔住。
且说,完颜奔睹本闹事、耍脾气当然是真的,而且原因谁都知道,就是不满、不服拔离速做这个元帅嘛。
想想也是,论亲疏,完颜奔睹虽然远支,却自幼养在阿骨打帐下,算是阿骨打嫡系;论山头,他是东路军出身,而此战也是东路军九个万户远超西路军四个万户;再退一步,只说完颜奔睹作为隆德府行军司都统,这次带来了其统辖的五个万户,也比拔离速的太原嫡系实力强一大截。
甚至,在腊月之前,也就是兀术跟拔离速辛苦率河东方面部队汇集过来之前,这边根本就是完颜奔睹整饬的大营,那时候也没见他嚷嚷着阿里老了,杓合是渤海人,咱们分几十路渡河啊渡河。
反倒是如今,当着人家阿里跟杓合的面这么扯?
一句话,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便是不知道这个汉家典故的,也都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在战事陷入尴尬的无能为境地下,无论是完颜奔睹趁机闹情绪,还是完颜拔离速要借机立威,都算是正常展开……可问题在于,人家不满发几句牢骚,你立威就要打人家一个都统、标准的军中三号人物二十鞭子,这就显得有些超出预想了。
这已经不是粘罕打了吴乞买二十孤拐的年代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
“我有太祖御赐的金牌,谁敢鞭我?!”片刻的沉寂之后,完颜奔睹回过神来,当场勃然大怒,却是直接从腰中扯下自己的金牌来,然后手持金牌左右厉声相对。“你们这些行军万户,看看自家的金牌,再看看我的金牌,是一回事吗?我的前途,是太祖在时便公开许诺出来的!我倒想看看,这军中谁敢鞭我?!”
说到最后,这厮几乎是将手中金牌怼到了拔离速的鼻子跟前。
但也就是这个动作和这句话,终于引来了一个人的雷霆之怒……说时迟,那时快,拔离速依然一声不吭,兀术却霍然起身,然后抄起自己与拔离速之间桌上的马鞭,便朝着逼上前的完颜奔睹劈头盖脸抽了过去。
可怜金牌郎君刚刚还豪气逼人,自以为军中无敌,下一瞬间,便见到是太祖亲子中如今仅存的两个执政亲王之一,也可能是东路军真正的主人,亲自过来抽自己鞭子,却是半点不敢反抗。慌乱之中,这位起身辈分还比兀术高一辈的金牌郎君,唯一能做的,便是赶紧收起那面金牌,在怀中捏住,防止金牌被误伤到,然后就只是低头立在原地,任由对方鞭打不停。
这种鞭打,隔着甲胄和裘袍,当然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伤害,稍微几鞭子凑到脸上,那也无妨,但震慑力和侮辱性却极大——二十鞭子抽完,完颜兀术转回座位中,继续一声不吭装哑巴,而完颜奔睹也再不敢多一句废话,只是老老实实回到下面万户群中肃立。
其余万户,更是无言以对。
“我直说吧!”
拔离速见到情势安稳,宛如没事人一般再度开口。“黄河不封冻,以眼下局势,河道被宋军水师锁住,强行从南北夹攻,不说兵力铺展不开,南北那个工事也绝不是什么摆设……阿里将军虽老,却是宿将,且治军极严;杓合将军部属虽多是渤海人,却也因为如此,想必也是为了想救援高都统而最敢战的一部……他二人说不行,那就是不行!”
听到这里,兀术忍不住看了一眼阿里,这个昔日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宿将,这一次却一言不发,甚至之前面对着完颜奔睹‘误伤’与侮辱,也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只是让杓合一人出面与完颜奔睹撕扯。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老了。
“不行归不行,但不能这般干等着结冰,”就在拔离速稍显公允的表态后,又一阵略显尴尬的沉默中,完颜突合速稍微拖着腿上前一步,也算是替自家都统和元帅打圆场了。“得做出点事情来,或是阻碍宋军攻城,或是支援城内,反正不能干等着!否则城内高都统那里如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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