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吴大是个何等的人物?
此人本身大概是帅臣中最圆滑的一位,但不代表他没有决断和胆气,否则当日也不至于直接一咬牙,妥妥当当将曲端给绑了移交给胡寅与万俟卨。又或者说,他后来显得这般圆滑,反而多少是因为有过这么一次奉命绑了上司的缘故,所以轻易不愿意展现自己锐利的一面。
不过,这些都是旧话,只说吴大与赵官家二人的关系也其实很有意思……相较于韩世忠、张俊、张荣、岳飞,甚至曲端,吴大身为御营主帅之一,却一直和赵官家之间少了一点有特色的‘佳话’。
没错,就是那些什么夜间叛乱不走反入大营,什么当众抽鞭子之类之类的。
吴大本身是被胡寅推荐代替曲端,一跃而上成为一方大将,然后凭借着才能和为人处世的能耐稳住了身份,最后尧山大放异彩,这才以帅臣之姿为天下知……和赵官家之间,缺少了一点私人的羁绊。
而某种意义上来说,吴大也是很想跟官家交交心,建立一点私人关系的,他可不是只是对同僚圆滑妥当。
所以,当赵官家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后,这位御营后军都统,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相信其他那些帅臣们必然跟自己一样,敏锐意识到了赵官家战前的紧张与疑惧,因为这的确很正常,也很难瞒得住那些人精一般的帅臣,甚至是近臣们。
但是很显然,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只有他吴大遇到了这个官家试图倾诉的契机。
“好让官家知道,曲都统挨鞭子的事情臣路上便听人说了。”
心中百转,不耽误吴大直接接上了赵官家的话。“但依着臣下看,其实人人皆有自己的难处和想法,曲都统是被下面架着不说,又何尝没有顺水推舟试探一下的意思?但这又何妨呢?谁人没自己的小心思?谁又敢说自己大公无私?”
赵玖微微一怔。
“譬如韩郡王,他算是到了本朝武人极致,此时再争功,不过是求自家功位第一的位置能保住罢了,所以有河中府奋力一跃。”吴玠仿佛没有看到赵官家那怪异的目光,直接侃侃而谈。“还如李节度,他之前铁岭关争功,一则是在陕州八年辛苦,确实憋屈,二则,其部多少都是陕洛人士,而且军伍驳杂,未免有正名之意……还如马总管,马总管看似不争,也也没法争,但那是因为他想争的不是自家功业,全在自己部属此战后能有几分能得结果。”
言至此处,吴玠看到赵官家没有制止的意思,于是便继续说个不停:“不过,便是这三位,还有曲都统,虽都有争功正名之心,可遇到官家,却都能闻过而止,收敛心思,转而令行禁止,便是有些私心又何妨呢?”
“吴卿。”赵玖终于失笑。“你是想绕着法的安慰朕,说朕和他们四人一样,虽然也是临阵患得患失,稍有焦虑疑心,可却未尝有失措之举,那便是有些心思,又有何妨……对也不对?”
“陛下明鉴。”吴玠起身俯首相对,而此时,他身前汤碗已经没有热气了。
“承吴卿好意了。”赵玖摇头不止,笑意不减。“不过吴卿,朕跟他们真不一样……”
吴玠心中怎么想的不知道,但面上却是当即肃然:“臣晓得官家难处,比我等这些臣僚要麻烦千万倍……天下大局,南北西东,方方面面,俱在官家思虑之中,而臣等只要顾得眼前便可,哪里是一回事?”
“后勤消耗太快了。”赵玖愈发摇头。“甲胄和例行军需倒充足,但粮草、车马、衣料这些东西,朝廷其实大略是照着三十万战兵五十万民夫一年的消耗来准备的,可偏偏变数太多……民夫消耗比想象中来的太多,而且河北那边忽然就多了十几万流民,然后岳鹏举忽然就要在大名府立几十里的大寨,这些全都要流水一般的后勤……河东这边也是,除了原定的数额外,人多了不过几万,身前身后的消耗却成倍增长,还有马扩的兵马也比想象中来的多,再加上你此番过来,身后还有党项人,还有契丹人、蒙古人的援军,也都得是咱们拿钱粮来,就这还不知道能不能拦得住他们趁势劫掠地方……真的太难了,朕也是真的忧心忡忡。”
暂时不统计开战以来消耗减员,只说御营战兵三十万,河北九万,河东二十一万,现在还要算上契丹援军一万五、西蒙古援军两万。民夫初时五十万,现在按照赵官家说法,怕是不下六七十万。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万消耗比民夫大,比战兵少的党项辅兵……吴玠不用去算,心里大概也能知道,赵官家的说法怕是没有半点夸大。
毕竟,谁都没试过这种规模的战事筹备……之前五路伐夏算一回,但一次,就是后勤崩了,这事吴大其实挺熟。
一念至此,吴玠也彻底严肃起来:“敢问官家,如此说来,粮草到底还有多少支撑?”
“具体有多少朕也一时不能报个准数,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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