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勋位,还有什么事不要忘了他?”
张德远状若诧异,而赵元镇则直接蹙额。
“燕京。”林景默目光扫过两位相公,认真做答。“数月前不就有迁都的流言了吗?与身后名相比,万俟经略怕是更想有生之年再进一步吧?若能借此得一先机转任河北,宰执也就不远了。”
闻得此言,首相赵鼎似乎早就料到一般,乃是毫无动容,而原本状若诧异的张浚听完后也意外的坦然,甚至有些坦然的过了头。
而稍微顿了一下后,这位当朝枢相、木党领袖便转过身来,看向当朝首相,言语平静:“元镇兄,依着愚弟来看,燕京是一件事,但也不是一件事,因为官家回来了……官家回来了,就有能做主的人了,官家回来了,国家也就太平了……不迁都就不迁都,可若真要迁都,官家必然会直接告知的,而届时我们难道还要反对不成?便是反对,以如今官家威望,难道就能成?真闹出北魏迁都的事端来,丢脸的是谁?”
听完此言,赵鼎沉默一时,半晌后,终究是微微颔首,然后却又转身往树影深处踱步而去。张浚见状,回头相顾林景默一眼,也继续从容相随。
夕阳西下,其实由不得许多讨论,而翌日开始便算是正式进入祭祀仪式。
众所周知,赵官家在某些事情上的行为其实特别无稽。
他喜欢抬人做神,喜欢亲自动手写一些奇奇怪怪的鬼神故事,但本身却很不尊重鬼神与祭祀……昔日刮过道祖、佛祖金身倒也罢了,当时真的是穷极无奈……但不说别的,就前几个月的事情,上菊花岛,进门就问人家传了七八十年的敕造大龙宫寺住持啥叫‘敕造’,八角井里的水到底能不能得长生,放几条鱼进去能活几时,把几十岁的老主持都逼哭了,也不是一般官家能做出来的。
回到眼下,赵官家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感恩道祖保佑,乃成十年之功,所以回来了却当年心愿,但真到祭祀的时候,却只是敷衍……前三日沐浴更衣就很不体统,期间甚至往涡河跑马射了次鸭子,待到三日后正式开始祭祀,也只是穿着那件祖传的旧礼服,拢手做了一个掌柜,任由吕好问、赵鼎、吕本中、杨沂中等人折腾。
真轮到他时,这位官家却只上去,在玄元殿外的祭台上与玄元殿内的道祖金身前各自上了一炷香,便算了事。
只能说,幸亏没一把香灰糊到道祖脸上。
待又过了一日,这位官家居然直接下旨,就在玄元殿大院中的祭台前开宴论事……上下也没个敢直言纳谏的,只是随着官家糊弄,甚至颇有几个无耻之徒引经据典,硬说这般作为妥当。
但有一说一,宴席规格还是很高的,除了必要的天子近臣外,文官需要有中枢秘阁大员经历或者地方经略使履历,武将也要郡王起步,看来这场宴会真的能决定很多事情。
而官家果然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
这日晴空万里,秋高气爽,宴席刚开,尚未酒酣,赵官家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诸卿。”
坐在台前高地上的赵玖举杯自饮,然后含笑出言。“《老子》有言:‘功成事遂,百姓皆曰:我自然’。汉昭烈进位汉中王时也说了‘然后功成事立,臣等退伏矫罪,虽死无恨’。但是呢,那是圣人和名王,咱们是比不了的……为什么要来此地祭祀?还不是因为十年前的秋日,咱们就是在这里下定决心不去扬州,转而咬牙抗金的?而今金国殄灭,北疆一平,堪称功成事遂,所以回来给道祖他老人家做个汇报……现在祭祀完了,有些事情,咱们也不必谦虚了……吕公相?”
“老臣在。”
距离赵玖最近一人即刻从座中起身。
“不必起来了。”
赵玖再度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只是捧杯示意。“咱们在座中持酒论英雄便可……武将要论战功,这个东西已经落定了……咱们说下定策之勋……吕公相以为,建炎十载,定策之勋首在何人啊?”
院中陡然安静下来,只有秋蝉之声与秋树婆娑发出的声音清晰可闻。
而吕好问坐回原处,倒也坦然:“臣闻凡事必有初,昔日当靖康之难,天下颓丧,主和者、求退者数不胜数,如臣等皆手足无措。当此之时,乃是李纲李公相与宗泽宗留守一内一外,力排众议,坚持抗金的。非只如此,当时官家初登大宝,流离在外,非李公相于行在重起朝纲,则朝廷难复立;非宗留守坚守东京,则中原尽墨,国家无望……此二人,乃是抗金之赤帜,国家之脊梁……功大莫可言也。”
“说的不错,没有李、宗二位从决策上咬住那口气,国家早就没了,哪来的后来那些事……宗忠武年长些,又已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便以宗忠武第一,李公相第二好了。”话到此处,赵玖举杯环顾。“诸卿,且为两位抗金赤帜浮一大白。”
众人不敢怠慢,便是匆匆从太原折返,被李纲传令通缉的李彦仙也平静举杯——其实,文官这里,表面上是文无第一不好编排,实际上却如林景默所言,乃是人人心中皆有一杆秤的。
而且,宰执之位的特殊性也摆在这里,所以十八个位置,大多数人选大家心里都有谱,无外乎是最后几个位置稍有说法罢了。
果然,吕好问提出宗泽、李纲之后,赵鼎又提出了吕好问、吕颐浩、汪伯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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