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最后一封信,就更加让人感慨了,信中只有一句话:
“旧都河畔芦花正开,大石兄可缓缓归矣。”
结合日期和前文,想到彼时赵宋遣使送药的情状,众人哪里不晓,这是耶律大石自感时日无多,有心想生归故里,结果或者是病发突然,或许是碍于西辽大局稳定,最终放弃了这个决定,转而要求进行火葬,收拢自家骨殖归葬临潢府。
“哀家还是不懂。”
萧塔不烟沉默许久,才放下最后这一封信,然后环顾周边,认真来问。“先帝为何要我们来读这些书信?”
回应这位太后的,也是一段沉默。
“太后。”
片刻之后,还是有人出言了,却是御前腹心部副统制太师奴。“臣冒昧,刚刚悉心来听,察觉到有两处要害的地方……”
“仔细说来。”萧塔不烟当即抬眉示意。
“首先,乃是赵宋官家于我朝大胜后索求河西六州西夏故地之事……信中言语随意,而从后续书信来看,先帝也没有任何迟疑……想来此事与我等昔日所想并不一样,乃是两位陛下早有心照不宣之约。”面颊上还有流放刺字的太师奴认真分析。“这应该是提醒我们,不要把这件事情当成什么羞辱,过分在意。”
萧塔不烟想了想,一时没有言语,只是去看其他人,待看到其他人文武,无论女真还是汉人全都颔首后,这才跟着点了下头:
“不错,是有这个意思……还有呢?”
“还有一件事,乃是陛下去年时便感到身体不行,曾一度忧虑,而赵宋官家的回信中虽然也多有慰问,但更重要的是,信中居然反加了一段警告……结合这这封信后先帝立即发动了对三姓叶护的铲除……想来,先帝既是认可了赵宋官家的意思,也是意识到赵宋官家言语绝非儿戏,同时怕也是在暗示太后与都元帅,这便是赵宋官家维护两国乃至于大辽统续的底线……”
“将那封信取来。”萧塔不烟闻言一振,旋即下令。
而片刻后,立即有近臣捡出那封信,找到那一段,然后由当众读来:
“大石兄何其陋也?突厥之广,岂是突厥血统昌盛?实在于突厥统辖海西数百年,居高临下,故杂胡野种莫不附之,遂有突厥化之滋生,至于入目皆如三姓叶护自诩突厥者也。
比起类者,中国亦有,昔鲜卑之强,高欢汉种而尽习鲜卑,中华之深,刘渊、宇文泰胡种而尽习汉化。今宋辽何以为兄弟之国?互托脊背,在于大石兄以汉文与朕通信,在于宫帐皆言汉语,在于大辽上下皆知儒释道……
若有朝一日,大石兄真有不测,而辽帐皆弃汉从胡,弃儒从伊……则两国虽血缘可数,亦生死敌国也!届时愚弟虽不才,亦可提东西蒙古十万众,仿大石兄昔日西进之举,以清理西海!
反之,虽大石兄不敌天命,而西海河中秩序井然,宫帐亦遵祖宗之法,则大辽虽有万一倾覆之虞,愚弟亦可提十万众,往援河中,使辽朝国祚不断,耶律氏血脉不停!
此所谓根本之事,勿谓言之不预也!”
众人听完,愈发严肃,稍作讨论,都觉这正是耶律大石一定要众人来看的缘故。
至于之前一时忽略,乃是因为在场之人多是‘旧众’,也就是从东面过来的……甭管是怎么来的,一开始跟着耶律大石过来的,还是后来投奔的,又或者是太师奴这种遣送的,乃至于战俘,全都是说汉话、信仰儒释道三教合一的,一直如此,所以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做一个‘警告’。
“萧大王以为如何?”萧塔不烟思索再三,看向了萧斡里剌。
萧斡里剌稍作沉默,然后诚恳开口:“太后,恕臣直言,其实先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只不过太师奴将军等人碍于身份不好直言,只能说一半留一半罢了……其实,先帝只有两个意思。”
这次轮到萧塔不烟沉默静待了。
而萧斡里剌也没有卖关子,只是稍微一顿便说了下去:
“一则,宋辽之盟乃是立国根本,不可轻易动摇……所谓河西六州故事、先帝骨殖归于临潢府、铲除三姓叶护、赵官家十万众之警告,都是这个意思……所以臣以为,坚持国家大政之余不妨摆出个姿态来,请赵宋官家的一封天子敕封过来,就算是叔封侄了,并不至于丢了体面,想来燕京那里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为难逼凌的。”
“那就派一使臣专务此事,随先帝骨殖东归。”萧太后稍一思索,便直接应下。
“太后明断。”萧斡里剌赶紧应声。
“这一条应该便是大王的‘说一半’了,那敢问‘留一半’的又是什么?”萧塔不烟继续来问。
“请太后明鉴……盟约稳固如宋辽之间,犹然有‘十万之众’的言语,那敢问太后,我大辽位处西海,到底什么是立国之本?”萧斡里剌恳切来问。
萧塔不烟闻言,终于失笑,然后复又一时哀伤喟然:“哀家懂得先帝的意思了,也晓得大王与诸位臣僚的一片苦心……”
言至此处,尚在缟素中的萧太后站起身来,环顾四面,正色言道:“众所周知,本朝名为大辽统续,其实是远走万里重新立国,去年统计户口,虎思斡鲁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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