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雾蒸腾间,雪清婉也抻了个懒腰,舒了舒气。
也是,有些一早就排下的局布下的阵,任凭过街老鼠怎么搅局,也改变不了的。
日上三竿之时,果然如林江辰所言,林夫人平安苏醒的消息传遍了满府,也传到了流睢阁中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任何人暂不要提及大小姐入住流睢阁的消息,以免让夫人再受刺激。
那时正用着午膳,阿玲抱怨,白绪顾吃,雪清婉只能说林枫对柳春琅是真心疼啊真心疼,琢磨着下次要怎么隐晦地再把这夫人气晕。
“也不知那名叫做的子季婢女考虑的怎样了。”
金野咽下一枚紫甘蓝,轻声道。
盛夏的夜来的格外晚,用罢晚膳后夕阳仍不见落于山际,橙黄如瀑的夕光镀染在梁栋府檐间,安详温馨的氛围本该一直这么保持下去的,然则平静的存在似乎总是用来被打破的,不恰事宜的慌张叫喊突如其来地步临。
“大小姐,大小姐,老爷召您去宿鸳阁,说是有急事!”
一个小厮踉踉跄跄地跑进来,朝她一跪,喘着气儿通报。
雪清婉淡淡看向他。
“怎么?夫人又晕了?”
小厮结结巴巴地答,“不……不是,总之老爷似乎动了大怒,少爷也在场,说是……要向大小姐问罪。”
动怒?问罪?
执着茶水的手在空中一停。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终还是将茶盏放到了唇边,饮了一口。
端了盆圣女果来供养某只白虎的阿玲正从门外走进来,听到了小厮的话,担心地看向小姐,“小姐?”
置杯案上,她抬起眉。
“阿玲,你随我去看看。”
跪在地上的小厮抬起头,只看到一双映着橙红夕光的墨眸,其间闪动着几分坚韧之光,几分震魄之态,心中微颤——怎么大小姐丝毫没有去被问罪的恐慌,倒像威风凛凛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一样?
宿鸳阁。
粉艳含香的藤本月季自屋檐之上垂坠而下,如同天然的笼门之屏。楼阁瑰美华丽,门窗精雕细镂,尽显林家夫人之荣宠贵态。
可却闻这迷蒙月季之里,华美阁屋之间,传来妇人娇哭囔诉之声,好不凄切郁烈,听得人好不悲从中来。
“老爷……老爷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小依从一回来就处处凌傲出言不逊,妾身念其在外受苦处处忍让,如今竟做出这等事,妾身……妾身实在是心惊胆战惧怕不已啊……”
柳春琅面色憔悴地躺在榻上,伸着一只纤手牵着那柔滑锦衣,脸上泪渍箔箔,眼下通红一片。
“是啊父亲,长姐此行属实罪大恶极,违背天理!孩儿替母亲打抱不平,替母亲焦灼忧虑!幸亏此次及时发现,避免了一桩悲剧,否则母亲真就此西去了,孩儿还有何脸面活在世上!”
一席话,说的悲愤交加,说的情真意切,手捂胸口,似乎那心疼如刀剑穿扎,那肺含愤至极似欲咯血。
林枫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又看了看榻上虚弱悲涕的妻子,一拳狠狠砸在了床柱之上,“雪清婉呢?怎么还没来?”
没想到,没想到刚喜迎而归的女儿,刚安顿妥善的女儿,刚重新信之的女儿,竟会这种这等违背道德纲常丧尽天良之事?一时间,所有的怀疑、疑虑,都聚拢到一团,所有阴暗的不好的猜想,所有积压暗含的愤怒,都重现于脑海之中,兴风作浪,惊涛四起。
心,有些发疼,被白眼狼啃着似的疼。
“已派人去请了,照这个时间应该快来了。”
姜才轻声回应,与少爷对视了一眼,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惹得老爷怒上加怒。
“这个女儿,真是太不让人省心!”
半白的胡子微微打着颤,昭示着林枫风起云涌的内心。
林江辰暗暗看了眼角落站着有些瑟缩的子季,用眼神安抚了她一下,示意没事。
她轻轻点点头。
收回目光,他望了眼父亲,眉头一紧,在地板上磕了一个响头。
“求父亲莫要心软,严惩长姐,彰显家德父威!”
烈彻干脆,坚硬刚决,字字铿锵。
柳春琅也哭着道,“老爷,妾身也求您为妾身讨个公道……”
林枫深吸了一口气,尽量遏制住愤怒,点点头,“此事是我疏忽了,你们放心,我定会——”
“谁要严惩我?”
清丽如莺啭的声音穿邃而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来人。
穿过朦胧飘香的月季花帘,踏上绒织细绣的花开富贵广毯,雪清婉端雅地站在离榻一丈处,立在这场正演得凄烈的台戏面前。
扫了眼榻上的泪眼朦胧夫人,地上怒气冲冲的少爷,右边儿沉默不语的子季,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人心啊人心,真是经不起考验。
暗暗一笑,袅娜朝前走去,唇上扬着不浅不淡的笑。
“父亲,江辰,这是发生何事了?”
“清婉,还不跪下!”
林枫起身怒喝。
她目露不解,“女儿不知犯了何错,为何要跪?”
地上的林江辰扬着猩红血丝的怒眸,指着她说,“你威逼婢女,意图谋害我母亲,此等丧尽天良之错,难道长姐不认么?”
不等雪清婉说话,阿玲率先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地开口,“少爷莫要信口胡诌,我家小姐怎会做此等卑劣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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