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莫在耽搁时辰,要尽早上路。”布冥眼中的不舍一闪而过,随后忙将禅修扶起身,催促二人启程。只余下那颤栗的双掌,方能让人瞧出几分他当下的心境是何!
禅修回身瞧着凤心颜,目光坚定,眉宇间流露的尽是道不明的笑意。他一手执起凤心颜掩于袖口的柔荑,一手提起两袱行囊,趋步急行。布冥携了小沙弥紧随其后,将二人送至寺院的后庭门。一路行来,布冥口中叮嘱之言不绝于耳,二人皆一并应承下来。布冥与凤心颜也算得上是相识多年,可今夜里怕是他们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平心静气的交谈。
布冥涩哑的声音在小沙弥打开门的一瞬间戛然而止。门外,禅心一袭常袍正端端而立:“夜深露重,小师弟这是要往何处去?”
面上带着的是他平日里惯有的笑容,和善的让人不觉想要亲近。若不是此刻他手中的长剑太过煞眼,禅修应当会上前亲昵的拍着他的肩旁,低笑着唤一声六师兄。而此时,禅修只觉心间似刀搅一般痛不堪言。
见几人并未作答,禅心继而又道:“依为兄之意,小师弟伤重未愈,不妨早些回房歇息。”
布冥气急而笑,望着禅心不答反问道:“今夜之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言语间虽平和如往常一般无二,然,一双浑浊的双眸中却布满了凌厉的杀意。
闻言,禅心忽得大笑不止。继而,望着布冥的目光毫不掩饰的透着一丝同情:“我还真是有些可怜你了,师傅!你兀自认为将所有事情都谋划得当,以为一切尽在你的掌控之中。殊不知,除你之外的所有人,包括当今圣上,还有小师弟,甚至是凤姑娘皆将此事看的一清二楚。只有你,连自己身边最为贴己亲信之人的身份,都还摸不透彻。”
话音将落,布冥这方竟忽然施力,挥手拂袖间,立在一侧的小沙弥应声倒地,双目睁圆,致死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
布冥出手如此干脆利落,着实让禅心有些许惊异。不过,随即便又回过神来,转而对禅修又道:“是你自己回去,还是让为兄我送你回去?”
禅修上前几分,所站之处正巧将布冥挡在身后,随手将肩上的行囊丢在一旁:“你我二人也算得自小一同长大,想不到竟真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虽是一早便知晓你的身份,却仍旧心怀侥幸。总觉以你我之间的情分,或许会让你不忍出手,留得几分情面。到底还是我妄自菲薄了。”分明是如常的语气,可听来却尽是悲切无奈之意。
禅心偏头不语,只是那双眸子中转瞬即逝的异样情绪,出卖了他此时正想极力表现出的平静:“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那些劳什子情意太过奢侈,是你我这等人最最要不起之物。”
打从布冥提出让二人离去之时起,凤心颜便再未启口。她心中太过明了,禅修不论如何厌倦当下的日子,也不论他心中是何等向往归隐平静的生活,都不会成为他离开这里的理由。他对这世间有太多的情意无法割舍,也有太多的恨意挥之不去。他虽看似无欲无妄,实则却有千千心结凝聚无解。
他既做不到,她便不强求。况且,怎样的日子终归还不是要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下去。他想闲看浮萍,她便侍茶相伴。他想守一方乐土,她便倾尽全力相助。他若想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她亦毫不迟疑与他共同进退。如此想法似早已埋在心底,自很久很久以前。
此刻,瞧着禅修这般心伤,凤心颜仿佛也感同身受:“禅心,你可知这世间的人,因何分作三六九等?”
见禅心并未有作答之意,她继而续道:“九品明表中有言,将此分作:上智,中人和下愚。
上智者,当心诚明善,纵使世间有万般不平不公,仍能知己所求,体人所需,不忘本,不薄情,活得方才是人该有的模样。
中人者,虽为一己私欲而枉顾他人,到也明理大凶大恶,大是大非。虽薄情,却不甚寡义,也算得上有讨喜之处。谁知哪个莫名的关头,便还有个叫做人性的物什会占据主导。
而下愚者,却是只空有其表,行尸走肉一般供人驱使。无灵魂,无意识,不过是桩白白披着血肉的人偶,才当真是可悲!
你本是一个不拘一物,坦坦荡荡之人,怎就甘于如此违背良心,不分是非黑白的供人驱使?”
禅心只觉心中苦笑,去它什么劳什子的上智、中人、下愚。若非逼不得已,谁人愿意背信弃义,白当恶名。可事到如今,他又能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呢?
末了,只得扬起手中利剑,直指禅修一行人:“不必在多言,你等今日若胜了我手中这宝剑,便可随意自行离去。可若是不幸败了,也莫要怪我狠心。”说罢,执剑而来,势不可挡。
布冥眼中溢满杀气,双掌暗自运力,一触即发。正欲挥掌而去,不料尚未交战却被一股强劲之势拦下,如汤沃雪般轻易的便卸去了周身的气劲。
他回神,双目震惊之色溢于言表,不敢相信的望着身后,自己那神色一派笃定自如的小徒儿禅修。
旁人许是不知,他方才那一掌实则是用了自己十分的气劲,望能将人一击毙命。即便是禅心要接下这一掌,也定当是要费些力气,这点自信他自觉还是有的。只是不知,这一向喜好专研佛理,而疏忽武学一派的小徒儿,何时竟身怀如此绝技,他委实有些想不通。
实则,与他同样感到困惑的还有一人。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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