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炮放下背包,说:“我是下放干部,从洛阳来得,你给安排个吃饭睡觉的地方吧。”张三存瞟了胡二炮一眼,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面熟,但是想不起来,其实,是因为眼前的人惊了他的好梦,他心中懊恼,还有就是他看不起下放干部,觉得他们都是“在城里混不下去,到上下寨讨吃的来了”就说,“从洛阳来得?那就去养猪场报到吧。”胡二炮说:“我口渴了,能不能给口水喝喝?”张三存挺庭身子,指指对面的茶几,那上面有,喝吧,喝完赶紧走,我得接着做好梦。”
胡二炮自己倒了一大碗茶水,痛痛快快的灌了一通,摸摸嘴说:“这茶不咋样。”
张三存更懊恼了:“你有好茶,就给咱贡献点,还嫌茶不好呢?给你说,就这,群众都给咱提意见,说咱搞特殊化,等你到了养猪场就知道了,连李支书都天天喝老白开”
“嗷,真的?”
胡二炮兴趣来了,他并不走,而是搬个兀子坐在存娃子的对面,想和他闲聊,存娃子想撵他走吧,也不好意思,再说,“人家是上面来得下放干部,不知道是哪庙的神仙,不能得罪,说不定日后会有用处呢。”
张三存坐直了身子说:“你快去报到吧,养猪场条件不错,还有一间空房子,你去晚了,被别人占去了。”胡二炮故作生气的说:“你这啥态度?你就是这样接待上面来的干部?”张三存说:“我就是这样接待的,你有啥了不起,不就是从洛阳来得吗?给你说吧,咱上下寨接待的干部多了,从省里下来的还有好几个呢,有啥稀罕的?不就是在城里混不下去,来上下寨寻个饭碗吗?你要不想去养猪场,就进石料厂,上山拉石头,天不亮就起床,天不黑不下工,住在山上的窑洞里,连个窗户都没有。”胡二炮说:“我可是从马市长哪儿来的,马市长是我的好哥们儿,你就不怕我回去到马市长那儿告你的状?”张三存说:“你说的是马朝华吗?他算什么东西,他是上下寨的子弟,却不为上下寨办事,为了升官发财,出卖上下寨的利益,他都不敢回上下寨了。”胡二炮说:“咋不敢回来,前几天才回来一趟,说是给马医生开追悼会,你参加了吗?”
“当然参加了。”
“看见马朝华了吗?”
“当然看见了?”
“没有给他说话?”
“说了,面子还得给。”
“不管咋说,人家是市长,管着你呢,你不怕他?”
“怕他啥?”
“怕他将你的官帽给摘了。”
张三存抓抓头发说:“我巴不得他将我的官帽给摘了,那一天我还向他当面撂挑子呢,他说,你在我面前撂挑子没有用,我管的是县记了,叫主任。”
胡二炮说:“那你就去公社找主任撂挑子呀。”
张三存说:“我找他撂挑子?那小子是属兔子的,还没有等着我们这些大队干部去找他撂挑子呢,他先撂了,跑到洛阳找马朝华要闲职去了,那一天,我们十几个大队一把手,联合去向县长告状,县长说,这是和平时期,要是在战争时期,像他这在战斗最关紧的时候,当逃兵,我会----”
胡二炮有点紧张:“县长怎么说,他会一枪崩了他吗?”
张三存摇摇头:“不会,县长说,现在是特殊时期,他干不成走了,就走了吧,但是,你们不能撂挑子,擀成啥样是啥样,有你们撑着,总比没有的强,这形势不会总这样,主席都发指示了,要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咱们现在就是坚守住阵地,等待着大部队回来和咱们胜利会师。”
胡二炮说:“他是个什么人?和县长很熟吗?”
张三存说:“他是个大英雄,我想他二十多年了,没想到他革命意志衰退,才四十岁,就吃老本,不想立新功,碰了一两次钉子,就打了退堂鼓,说什么,‘人到四十天过午,船到码头车到站,咱虎墉斌这一一辈子算是完了,找马朝华要个闲职,当个只拿薪资不干实事的逍遥派,混到退休算糗’他已经不是我崇拜的虎大英雄了,我从心中鄙夷他,如果见到他,我----。”
“如果他回来了,站到你面前,你会怎么做?”
张三存咽口唾沫说:“我能怎么做?充其量在他面前吐一口唾沫,不管咋说,他也是我心中崇拜的大英雄,如果他能回来,当我的顶头上司,做群众的主心骨,我愿意为他摇旗呐喊,把上下寨这面红旗扛起来,带领大家大干社会主义,累死苦死也心甘情愿,可是----”
张三存叹口气,脸上现出很无助的神情。
“存娃子,仔细看看,我是谁?”
张三存猛一激愣,完全从梦境中走出来了,他定睛一看,“哇噻”一声,从床上跳下来,上前抱住胡二炮的肩膀:“是你?真是你?真是你虎大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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