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仲卿一口气将册子从头到尾读完,整个人就在那一灯如豆的室内仿佛石雕一般静止住了。
原来她早就有法子使得记忆连贯,原来她早已知道自己并不是祁彦之。
可她依然没有弃自己而去,反是对自己的冷遇视而不见,对自己的命令言听计从。
从这本册子的字里行间中可以看出这仿佛是另一种赎罪,对李湘芸之死的赎罪。
其实自己早已不怪她了,更何况她的心从来都不是冰的。
此刻,莫仲卿的心不是很痛,但却很苦涩,自责也大过了震撼。
若不是那夜自己对董昭怡表现出极度失望,说不定她就会愿意与自己交流,一旦交流就有可能知道她的病灶所在,如此一来,此刻的局面就有可能被改写。
所幸一切都还有希望,那昆仑派禁地之中的还魂花就是最后的希望。
莫仲卿缓缓合上册子,背上了包裹吹灭了油灯,他决定在去昆仑派之前先回云踪山一趟,顺便将这本册子先行放在小筑之内,他总觉得这样很有必要,因为昭怡似乎并不想忘记这段过往。
出得门外,莫仲卿并未急着离开,他知道白素衣的事情总不能一直瞒着她师父卓于晴,方才董昭怡的那本册子也在不断的提醒着他,若不将一件事说清楚,就有可能导致不可挽回的错误。
所以莫仲卿此刻说的很详细,卓于晴听着听着面上哀色渐浓。
良久,直到莫仲卿不再作声,这才听她叹了口气道:“你起来吧,这事怨不得你,也不用再怪客卿。如他所说倘若上次没有董昭怡在侧,你我几人也不会安然无恙,只是可苦了素衣这孩子了,她给你的信可还留在身上?”
莫仲卿忙从怀中掏出折好的信件递上前道:“这信件我不曾离身。”
卓于晴接过信件,缓缓展开,当她逐字逐句读完后,眼角里分明有泪花闪现,可却固执着微扬着头不让泪水掉下来道:“没事就好,放心、字迹果真是她的,语调也还算活泼,应该没什么事,你不用太过担心。”
卓于晴本着想宽慰下莫仲卿却不料自己说着说着、大颗大颗的泪珠还是顺着眼角滑落,转瞬便是潸然泪下遍洒衣襟,哪里还有平日半点上位者的威仪。
那莫仲卿看着卓于晴这般神伤,唯有默默低下头来,双拳紧紧攒握。
此时卓于晴虽没有半句怪责,但自己总有脱不开的关系。
卓于晴哭得一阵,方才轻轻拭去泪珠,面上微路尴尬之色道:“让你看笑话了,我这都是第二次再你面前如此这般不成器了。”
莫仲卿摇了摇头,作揖道:“情至深时、方知泪浅。公主养育素衣多年,就算不是母女也早就亲如母女了,而与您这番洒泪相比,倒显得仲卿铁石心肠了。”
卓于晴见他这般说辞,当即破涕为笑道:“想不到你小子劝起人来也这般冠冕堂皇,难怪能拐走我家素衣。”
莫仲卿勉为其难一笑,作礼道:“仲卿不敢。”
卓于晴见他卖乖,嘴角微微一翘,片刻,复又瞧了瞧莫仲卿这身准备出行的行头后忽儿正色道:“瞧你这身打扮应是连夜就要启程了?”
莫仲卿坦然道:“是的,虽然这是祁彦之吩咐的,但事关董昭怡生死,所以……”
“嗯,你不用解释,这点道理我还分的清,只是信中所述‘净地’我也不知在哪儿,但这天下中最关心妖类传闻的便是昆仑派无疑,你去了那之后可先找即醉,告诉他是我相托,他一定会鼎力相助的,至于我,还有些事情要在这边处理,处理完后我便追上你的脚步。”
“嗯,多谢公主提点,届时我一定会去拜访即醉道人。”
“好了,事不宜迟,你先去吧。”
就在卓于晴以为莫仲卿要走时,却见听他止步又道:“我还有一事找公主相商。”
“何事?”卓于晴相询道。
“是关乎那祁阳右护法的事情,我之前似乎在嵩阳县见过此人。”说着,莫仲卿便把自己所担心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说了一遍。
原来,这右护法便是当日出现在嵩阳县的贪狼使。
而通过其后一系列事情不难看出,此人挟持太素坊四秀之一的纳云其目的便是欲引坊主卓于晴前来救人好伺机袭击太素坊内坊,从而搜出藏在太素坊中的《太素玄经》!
而这《太素玄经》虽未在此役中丢失,其后便交给了白素衣保管,可在随后而来的一系列遭遇中最终还是功亏一篑,不但丢了经卷,到最后就连敌人的面儿都不曾见过。
然而现在仔细前后一想,贪狼使乃是慕容恪的手下,这《太素玄经》以及云踪派丢失的《苍云经》也就应该和他有关。
祁彦之曾说过七书中隐藏着一个重大隐秘,这定安王慕容恪在暗地里搜集这七本书,似乎所谋甚大,所以还需多加堤防。
卓于晴听着莫仲卿这般说着,心里自也有些了眉目,随后二人彼此交换了些意见后,莫仲卿便趁着月色悄然离去。
其实,自始至终卓于晴一直在按捺着随莫仲卿一同去往昆仑派的心思,她知道此刻最想做的就是这件事情,但她并有忘记战争还没有结束,也没有忘记她始终是姓“叶”的。
三月二十日,白云山间袅袅生烟,处处祥云瑞景似已将两月前山中的凶相尽数遮掩。
而所处白云寺中的僧人们似乎也在这一刻淡忘掉了先前战事所带来的创伤,复又显现出晨钟暮鼓始终如一的生活色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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