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秋,寅时未过,尚赫国宇宁郡。
天光即将划破黑暗。
正东镇与关西镇交界处的早点铺子内,屋内掌柜如雷的鼾声连绵不绝地响着,躺在外间的孟小鱼却依旧转辗难眠。
半年前,娘病危,急需钱医治。她四处筹钱未果,正一筹莫展之际,村里的里胥墨鱼魁便找上了门,说是镇上的里正大人周之高听闻了她家的情况,愿意先给她垫了药费让她给娘治病。
救娘要紧,她想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赶紧写几本书卖了钱还了这人情,于是接了墨鱼魁给的钱,请了大夫,抓了药,娘的病情也有了起色。谁知墨鱼魁竟反了口,非说周之高愿意给她药费,是因为她答应了去给他做妾。
明白过来上了墨鱼魁的套,她怎可依?别说是第十五房小妾,哪怕是周之高来明媒正娶她也是断断不会同意的。
墨鱼魁见她不肯就范,便带了人去强抢,她抵死反抗,娘拖着病弱之躯相护,却被墨鱼魁猛地一推撞到墙上,没了呼吸。
她立时发了疯,从腰间抽出防身的匕首就要跟墨鱼魁同归于尽,墨鱼魁的随从见状操起长棍劈头盖脸扑来,眼看就要落到她身上,邻家小弟后浪大约听到了她家的动静,不知何时来了,突然冲过来,用一己之躯挡在了她前面,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时隔半年多,当时那惊怵的一幕仍历历在目。她每每闭上眼便能看到娘和后浪倒在地上的凄惨模样,还有墨鱼魁那狰狞的丑陋嘴脸。
阿渡随后赶来,当场就跟墨鱼魁打了起来,一气之下打瞎了他一只眼。
阿渡是哥哥的好友,孤儿一个,哥哥被征去修皇陵后,常常会帮她家干些体力活。
乡亲们也都陆续闻讯赶来,纷纷指责墨鱼魁凶狠。
后浪的爹田伯也闻声而来,看到已无气息的后浪差点背过气去。孟小鱼看到这个佝偻老人,只觉得心如刀绞,羞于面对。田伯丧妻多年,自己拉扯着大海和后浪两个儿子长大。三年前,大海跟孟小鱼的哥哥一样,被墨鱼魁抓去修皇陵,至今未归,而后浪又为了救她而死了,田伯怎能不伤心欲绝?
墨鱼魁看着摩拳擦掌的乡亲们,立刻换了副可怜相,矢口否认他的恶行,非说娘和后浪都是她和阿渡误杀的,他自己还被阿渡打瞎了眼。
正当现场一片混乱之际,周之高带了官差过来,二话不说便将阿渡五花大绑了,又要再去擒她,她趁乱潜到自家小渔船就往海中划,看到身后周之高和墨鱼魁带着许多人,抢了乡亲们的渔船在后头追,便干脆跳进了海中。
她潜到墨鱼魁的船底,猝不及防地用脚猛蹬船,几下便将他摇落到了海里,在海水中死死地拖住他的腿不让他的头伸出海面,没多久便把他活活淹死了。
她自幼生活在海边,不但泅水技术无人可及,而且目力过人,即便是在水中也能看清几里外游着的鱼儿,想要在海中淹死个人易如反掌。
可惜,她在海中拖住墨鱼魁的时候,船上有人用船桨猛砸她的头,把她砸得头昏目眩,不得已松了墨鱼魁游远了,直到天黑才敢上岸。
她回家后才从田伯口中得知,周之高扬言她淹死了墨鱼魁,又以为她也已葬身大海,便令人拆了她家的屋子,说是要将木头卖了赔偿墨鱼魁的家人。
周之高这厮非但害她没了娘,失去了如亲人般的后浪弟弟,抓走了如兄长般的阿渡,还害得她无家可归,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她每日都想着如何将他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不过,幸亏周之高以为她死了,不然她也不可能扮成个少年郎,潜伏在周府对面的彭家书肆半年之久都未被人发现。
她好不容易打听到周之高每月初二都会陪夫人王氏回娘舅家。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前两个月的初二,她还特意跟踪了他的马车,确定他每次都会在这间早点铺子用早膳,这才制定了今日的刺杀计划,可不能出差错。如若今天打草惊蛇,她便再也找不到机会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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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间掌柜的鼾声停了,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和走动声。
孟小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胡乱理了理头发和衣服,又检查了一下袖筒,确认蜡丸和匕首都还在,这才长长呼了口气,笑眯眯地跟走出来的掌柜夫妇打招呼。
掌柜媳妇举着灯,仔仔细细打量着昨晚掌柜开门让进来借宿的少年,只见他一身粗布短褐,个子瘦削高挑,墨发挽成简单的发髻,插着朴实无华的木簪,模样清秀斯文,一双水汪汪的明澈大眼使得他颇具灵气,左边眉梢坠着颗小小的朱砂痣,红艳艳的,又让整张脸显出几分俏皮来。
瞧这相貌,倒不像是个居心叵测的。
“家中实在没多余床铺,委屈你睡地上了。”掌柜媳妇赔笑道。
“比睡外面好多了。昨晚半夜来敲门,实在抱歉!叨扰两位了。”
声音低沉而略带清脆,听着倒还真有点像是尚处在变声期的少年。
孟小鱼说完,手脚麻利地帮着磨豆浆、和面、擀面皮、烧火……不久后陆续有客人来吃早点,她也没闲着,端茶递水收拾碗筷,很是上心。
辰时将尽时,两辆马车停在店门口,下来一对中年夫妇和六七个随从。
孟小鱼的心顿时突突狂跳,眸中划过一抹戾气,恨不得马上冲过去将来人千刀万剐,但时机未到,她隐忍着抱起一叠客人吃剩的碗筷进了后厨。
“哟!里正大人和夫人来了?”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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