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皇后生涯终是结束了。公元前130年,刘彻使有司赐皇后书,以“惑于巫祝”为由夺其玺授。
阿娇失宠,被贬长门殿。将其从皇后位子上取代的,是卫子夫。
离开的那日,她曾回眸,未见他来为自己送行,不要说他,就连随行的宫女仆从都少得可怜,不禁苦笑。
是呀,谁会在乎一个失了势的女人呢,自己身为皇后之时都尚未得他关注,更何况现在呢。
杨夏风站在远处的老树下,半张脸没入阴影之中。
这真的就是你的命么,阿艽。
数年之后,陈阿娇于长门殿郁郁而终,手中握着的,却依旧是那只害了她的人偶娃娃。
始终,没能再等到他,甚至没能再看他一眼。
杨夏风看着她的殡车驶出宫门,已然没了当初她嫁入时的浩荡阵仗,就连那惹人心痛的哀乐,声音都小得可怜。
人群散去,他依旧携着当年那紫蕊白边的野花来到她的墓前,望着那冰冷的墓碑出了好久的神。
又一次,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
回到长安城,他失了神般地在街道上游走,却猝不及防地一个踉跄,肩上有些发疼。
“抱歉。”撞了他的人拉低了帽檐,匆忙地朝他低头道歉,转身便往城外走。
“站住!”他本就没什么精神,被这么一撞,也就越发混沌,却在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之时,触电般地来了精神,伸出的手,一把将那人拽住。
“我见过你。”杨夏风极为肯定地说着,伸手便要去摘那人的斗笠,却冷不丁抓了个空。那人用力挣脱他的手,转身便往人群伸出跑去。
杨夏风站在原地发愣,方才握住他手腕的手被他抬起,用鼻子细细嗅了嗅,脸色瞬间白了大半。
“你给我站住!”确认那气息之后,他也顾不上这里是街道,发出声怒吼,拼尽气力般地朝他的方向狂追而去。
错不了,这个气息。
这个气息,就是那天的“刘彻”。
也不知是追了多久,他连飞带跑,竟追到了她的墓前。
是,一开始的她。
“你……别想跑。”
杨夏风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没想到对方体力这般好,竟就这么叫他追了一整个白昼。
似是自知自己逃不过了,对方将那斗笠摘下,那张连,顷刻间撞入杨夏风眼中。
这张脸,他见过的。
杨夏风整个愣在原地,就连方才还急促的呼吸都近乎静止下来。
这张脸……竟是当初那害他重伤的树妖的脸!
“你打不过我的。”对方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就像个看淡世俗的神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飘忽。
怎料杨夏风早就不吃他这一套了,仇恨的情绪使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一把便掐上对方的脖颈。
“你为什么害她?!”
“你为什么害她?!”
他喊得声嘶力竭,额上甚至爆出了青筋。这几个百年来,他自以为向店长学来的心平静气的心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没有。”那人的眼睛依旧平淡得出奇。
“害了她的,是你。”
害了她的……是我?
杨夏风顷刻间恍了神,待再反映过来时,东方竟已吐白,对方早已不知所踪。
是我?怎么可能。
他怀着满心的疑惑回到长安城,如果下次见到那店长,定要向他问个明白。
城池之中,杨夏风望朝那皇宫,不禁摇头苦笑一声,在满城喧嚣中,转身离开长安城。
毕竟是一国之都,长安城太过繁华,不适合他,亦不适合她。
他终是回到了浮渊阁,店长依旧为他递上一杯清茶。
“我见到了她。”
“可我救不了她。”
“我也杀不了他。”
“那个人,我……动不得。”
他趴在浮渊阁中的木桌上昏昏睡去,满身的酒味。
店长则摇着头将杂乱的木桌收拾干净。
他喝酒,他陪着他喝了等量的清茶。
看来今夜是别想睡着了。
店长走出店门,手一撑翻上了走廊上的横梁,抬头凝望天际。
又是一个月圆夜。
他是被杨夏风开门的动作惊醒的。
翻身从横梁上跃下,自己竟然在横梁上睡着了,不禁轻笑一声,看来自己的日子还是太过安定了。
“你这地方好生安静,外头世道变迁不断,你这里竟毫无变动。”杨夏风细细打量着店铺周围,发现除了树木的生长之外,其余的竟和他来时一般模样,内心不禁惆怅万千。
“我说过的,心中若是安定了,世道变迁又与我何干,何必为了凡尘的变迁而改变自己喜欢的环境呢。”店长稍稍活动了一下,笑道。
“你这家伙好生奇怪。”杨夏风冲着他侧了侧头:“在同一个地方呆了这么多年,不怕被人发现么?”
“夏风,你方才才说过,小店好生安静,人烟稀少,又何来的生人,在下又怎会被发现呢。”
“人们来来往往各行其是,谁又会在意这寒酸小店的老板究竟是不是一个模样,又究竟活了多少年岁呢。”
店长望着眼前冷清的小巷,惆怅道:“在这里,我已经好久没听见马蹄的声音了。”
“没人会在意么……”
杨夏风愣了半秒,旋即想起什么般地开口,带着一脸苦笑的模样。
“你说,是我害了她么。”
“在下不知。”店长微笑抿唇:“这是你的深渊,在下无能,悟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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