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向来不喜欢道士,却更讨厌这城市的霓虹,若不是被这闪来闪去的灯光晃花了眼,他也不至于被那臭道士抓个正着。
他前脚这才踏入阳台,后脚便将贴在后脑上的符咒扯下来撕了个粉碎。这符咒算不上厉害,就算是被贴上了,也只不过是觉得头晕脑胀罢了,也没到承受不住的地步,看来对方确实无心取自己性命;倒是这腕上的伤口痛得打紧,说来怕是难以叫看客信服,但这五道淌血的伤痕,的的确确是被那道士徒手抓出来的。
“啧。”他冷哼一声,抬手舐血,单手一使劲便将袖口扯下半截,连绑带咬,硬是将这伤口包扎起来。也算是可惜了他这身衣裳;毕竟,于此现世,有缘寻见一套称心的好衣装,已是难得,却叫那臭道士就这么毁了,不免气上心头。
望着透过锦缎往外渗的血晕,他不禁感叹上一句,该是指甲有多尖力道有多大,才能够把他伤成这副模样。
回头,他的目光落在屋里的睡床上,丝棉材质的被褥半边塌地,睡床之上,空无一人。
他上前,步入屋内,细细将屋内扫视一番,随后将身子探向床头,拾起地上的布偶轻轻嗅了嗅,也懒得细查下去。
蜷在衣柜角落的少女屏住呼吸,眯起的双目,隔着缝隙向外窥视,见他出了阳台,不免长出了一口气。
兀地,衣柜外头黑影一闪,柜门被人一把打开,被玻璃花纹切割过的月光,参差不齐地打在少女惨白的脸上。
“你……”
他伸手,却又在即将触上少女脸颊的瞬间止住了。他望着少女惊魂未定的脸,枯褐的眼瞳光彩全无,也不再说话,似是出了神。
见他走神,那少女抓住空档,一把抓起柜里的衣裳蒙了他的眼,尖叫着自衣柜中逃出。
他听见房间门自外锁住的声音,也懒得去理会,毕竟他是妖精,人类的门锁,是奈何不了他的。他伸手,将耷拉在肩头的外套取下扔回柜中,目光却望向了女孩搁在桌上的艺术照。
那张脸,他不曾见过的,更谈不上认识。
他跟着这姑娘,也有上一段时日了,至于为何,连他自己也讲不出个大概,或许,只是因为闲极无聊,想要寻些乐趣吧。
关于她的生活环境,他几乎摸了个干净,不过是常见的单亲罢了,除此之外,实在是寻不见半点特殊之处。只是说来奇怪,这姑娘的母亲性子虽柔,可也有能耐保她生活温饱无忧,但也仅此而已。也不知是哪来的钱财,竟请动了那个一符万金的混蛋道士。
看着那照片,他伸手掩住口鼻,不禁眉头一蹙,姑娘房间里的熏香熏得他浑身不得自在;明明是清雅的茉莉,偏偏被兑上了化学药剂,气味也就浑浊了。
他不喜欢。
转身出屋,他坐在阳台的边栏上吹风,隔着房门,他隐约能够听见那女人抖着牙齿通话的声音,想是恐惧到了极致,压低的嗓音哆嗦出了哭腔,听得他心烦。
看来他的出现,着实吓坏了她与她的家。
起身,他纵身一跃,身子却又在落地的瞬间腾空浮起。
高处空气虽好,却远不及曾经的模样,若是人类不曾制造出那些染了天与地的器具的话,恐怕这夜空也不至于这般污浊。
他长叹出一口气,缓和了心神,隐去身形,身子上升,朝着方才的湖面飞离。
他知道那臭道士就在那边,可城市偌大,要想寻见大片的树林实属不易。只见他吸了吸鼻子,不禁惆怅一番:就算是经过湖水水汽的稀释,那道士身上的味道,他还是嗅得见的。
符纸味也好,桃木味也好,香火味也好。
真正叫他头痛的,却是隐在诸味之后的另一股气息,若非交过手,就算是他,也是难以探查得出的。现在细细嗅来,只觉这股被淡化到几近不存在的气息,强到刺鼻。
浓烈的……狐骚味。
站稳身子,他闪身遁入树林,尽量淡化自己的妖气,遂寻了棵老树靠在树干上休憩。
他不姓夏,姓杨,杨夏风。
身为妖,他却失了记忆,甚至忘了自己为妖的身份,就连这名字,也是多年前,自一老者口中听得的。
那夜,雪下得厉害。
他流浪到槐安村,衣着虽破旧,但还算得上干净,却同样没有一户人家愿意借给他一个屋檐,一盏灯笼。
有一个小女娃,四五岁的模样,扎了两个羊角辫,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棉袄,推开门望了眼缩在墙角的他,遂转身进屋,为他捧了碗温茶,一摇一晃地跑过来,穿着棉鞋的脚在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
“哥哥,喝了茶就暖和了。”
他笑了笑,接过茶一饮而尽,将盛过茶水的碗还给她。
她接过茶碗,笑着一摇一晃地向屋里跑去,却脆生生地挨了母亲一记耳光。
他皱眉,屋里骂声哭声混了一片,而那记耳光,仿佛抽在了他的心上,火辣辣地疼。
一个少妇打扮的女人跨出门槛,指着他便是一顿臭骂,只是风声太大,他听不清。
少妇扬手,将手中的茶碗狠摔在地上,他眯着眼睛望了半天,只见茶碗的碗口边沿有个小缺口,是他刚才用过的那个。
少妇忿忿地看着他,继而转身,摔门而入。
良久,他起身,慢吞吞地走了过去,拾起茶碗。
好在是摔在了雪上,不然就糟蹋了。
他心中不禁苦笑一声,将茶碗收入怀中,哆哆嗦嗦地朝村口走去。
这村子似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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